飄天文學 > 大明1551 >第192章 願意投獻
    朱載墐面無表情的看着眼前這一切。

    投獻或是被王府兼併了田畝的王府佃農,這時倒是事不關已,但也並不顯得輕鬆。

    但被衙役欺凌的也多是本族之人,或是同村鄉鄰,如何叫人輕鬆的起來?

    衆人只能搖頭嘆息。

    寧思忠對寧思道怒道:“原說我們被王府搶了田畝是壞事,現在看來也不盡壞。”

    王府的佃農雖然一年要拿走六成七成多,剩下的都不夠果腹,還得下力打短工纔夠溫飽。但好歹現在去了爲惡莊頭,不被欺凌,衙役幫閒這些人都不夠來欺負王府的佃農。

    事情也確如寧思忠所言。

    眼前的衙役幫閒,只是在民戶中派差役,張貼黃榜和白榜。

    王府佃農卻是不服徭役,也不會交納黃白榜。

    如果從朝廷角度來說,是失去了這些編戶齊民的收入和徭役之力,王府當然就是蠹蟲。

    也包括大量的官紳階層,朝廷同樣也是失去了這部份民力和收益。

    王府,官紳,生員階層,就是這樣蛀空了大明朝廷的國力。

    就是朱載墐本人來說,眼前的場面也是一堂生動的課程,現場觀看和揣摩,效果要比在紙上得來的強過百倍。

    百姓的困苦,衙役幫閒的兇暴,吏員的奸惡,官府的強勢無理,民間被壓迫之後的憤怒與不甘。

    到了一定臨界點,局面就會倒轉。

    原本溫順如羊的百姓會成爲殺人不眨眼的暴徒,那些原本兇殘的吏員衙役會被殺的人頭滾滾。

    那些凌駕於百姓之上,轉嫁壓力,欺凌百姓和魚肉鄉里的大戶會被一一清算。

    農民起義在明永樂年間至崇禎年間是一直不絕,在嘉靖年間當然也爆發過多次。

    這些思忖,在朱載墐只是一瞬間,在這短短一瞬間,眼前的寧思道卻是已經有了決斷。

    “在下願將田畝投獻王府。”寧思道走到朱載墐身前,這個謹慎而精細的青年人早就看出了朱載墐的身份不凡,是以沒有找別的王府官吏,直接便是至朱載墐面前長拜而言。

    “投獻之後田畝便不是自己的了。”朱載墐笑道:“一時之憤失祖先田產,你要想清楚啊。”

    王府也不是善男信女,在此之前官校,莊頭,伴當,乃至太監對各個莊園的佃農也是極盡欺壓,除了盡交的王府田租之外,還要被這些人壓榨欺負,甚至李苟這樣的欺男霸女,暗中逼死人命的莊頭也是不少。

    若非如此,朱載墐也不是嗜殺之人,不會當場將李苟給杖斃掉。

    估計一番巡行下來,被攆走的莊頭伴當定是不少,有死罪給處理掉的,也不會少於一掌之數,甚至會更多。

    朱載墐不嗜殺,也不喜用人命來立威。

    但如果其罪當死,朱載墐也不會有絲毫猶豫。

    爲上位者就是要有這樣的擔當,不捨不忍殺人,自己倒是有一個仁德之名,對下頭被傷害的普通人來說,自己豈又對的起他們?

    刑殺之罰,原本就是懲惡揚善,執掌權力者當慎以對之。

    聽了朱載墐的話,寧思道也是真的猶豫了。

    投獻可以解眼前危局,別看那些吏員衙役幫閒如狼似虎,但對王府之中卻是不敢有絲毫冒犯。

    朱家的宗藩在地方上就是第一等大勢力,強壓官紳階層一頭。

    只要不涉及到造反等事,若是如遼王那樣惹怒了第一等的權相,宗藩就是與民爭利,在地方多行不法,朝廷最多就是訓斥。

    如果有官紳不開眼,對宗藩多有不敬,損害宗室利益過於嚴重,天子也不會不給予教訓。

    說破大天,天子不光是天下生民之主,更是朱氏一族的族長。

    胳膊肘是不可能過於往外拐的。

    寧思道陷入短暫的天人交戰之中,爲雜役,他此前的書就白讀了。

    投獻,祖產也完了。

    好歹是當年祖父考中秀才保下來的祖產,此後就完蛋了。

    但王府清除爲惡的莊頭,此後也不必被眼前這些人欺凌壓榨……

    最後關頭,朱載墐笑吟吟道:“還有件事,王府近來立諸司管理王莊等雜事,所需人員極多,只是入王府前要考覈,文理,算法,雜學,有一技之長的都可以應考。考中之後也不是胥吏之流,不入吏籍……”

    入吏籍等於是賤役,是不能讀書應考了。

    對寧思道來說,是掃除了最後一個心結障礙。

    雖是失了祖產,但能入王府爲吏,進而爲官,可能所獲要比眼前這幾畝地要多的多。

    “在下願意投獻,請大人成全。”

    投獻也不是一投就要,王府大規模的兼併早就停止了,畢竟王府也要考慮權衡地方利益,不能把事做的太過份。

    萬曆年間福王之國,就算舉朝官員都願福王趕緊從京師離開,絕其奪嫡的可能,但福王到河南這樣遍佈親藩人口衆多的大省之後索要過多土地時,就算有萬曆和朝官支持,河南地方官員和士紳也是把福王的過份要求多次打了回去。

    這裏頭涉及到的皇室和中樞,還有地方利益的平衡,也是充滿學問。

    不過最少在眼前,朱載墐是樂於接受,當下一笑點頭,笑道:“允了,記錄姓名身狀田畝數字,納入王府之中。”

    這邊寧思道的田畝被笑納,不少被點了差役或是加了沉重賦稅的民戶也是如夢如醒,紛紛前來。

    朱載墐自是全部笑納。

    一旁的吏員差役不幹了,他們剛在這裏點了差役,張貼了黃白二榜,這邊王府就在大肆收地,簡直豈有此理。

    剛剛被小轎擡來的典吏直奔朱載墐這邊,質問道:“哪有這樣的道理……”

    一句話還沒有說完,朱載墐將手一指,對姜煥道:“連那些混蛋一起,都打跑。”

    “是,相公。”

    姜煥等儀衛早就看這些狗腿子不順眼了,他們久居常德府城,雖然城中也是有階層,但城市之中官府行事是有一些分寸講究,不能把事做的太過難看。

    眼前這些差役幫閒都是縣裏的坐地虎和鄉鎮村落的青皮無賴,哪有什麼講究可言,那副嘴臉和隨意毆打百姓的兇戾模樣,早就使這些儀衛存了一肚皮的氣。

    一聲令下後,姜煥帶隊,十來個儀衛也不出刀,先用刀鞘把那個剛剛還威風凜凜的典吏打了個滿臉花,直接打翻在地,接着便是邁步向前,衝向那些差役幫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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