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指揮說的對。”朱載墐微笑道:“那我就回王府去了,原本常德府城的守備之事也是和王府沒有相關。”
這一下,孫永吉在內所有武官俱是急了。
便是普通的衛所官兵,也是面露焦急之色。
確實,如果榮王府只守自己地盤,不出來招惹生苗,那些生苗未必就會攻打城高堅險的王府禁城。
而事後朝廷追責也斷然不會追到榮王身上。
現在榮王願出兵平亂,本身就是擔了一定的風險。
出兵的風險,加上朝廷矚目的政治風險。
一時間衆人面色都變了。
孫永吉沉吟再三,哪怕事後被說是擅作非爲,好歹不是死罪。
輕重緩急,總是要分清楚的。
當下便不再猶豫,再次跪下,抱拳道:“臣孫永吉懇請殿下出兵平亂。”
“臣等懇請殿下出兵平亂。”
不問真心假意,在場武官俱是跪了下去。
彭與玉撇了撇嘴,委實不喜歡看眼前這樣的場面。
這些漢人武官,和她印象中的持刀廝殺,不懼生死,衝鋒在前的武人形象,實在是相差的太遠了。
先是害怕惹出王府來弄自己一身麻煩。
然後王府不理吧,他們自己又沒有出面一搏的膽略和勇氣。
總之就是一羣畏首畏尾的軟蛋……
朱載墐瞟了這一臉桀驁,野性十足的土司女孩子一眼。
也是看懂了這女孩眼中的意思。
但朱載墐並不贊同。
大明和土司不同。
整個帝國上空覆蓋着一張大網。
從儒家學說到先祖崇拜,到現實規矩織成的法網。
哪怕就是皇帝也不一定能做成快意之事。
大明二祖之後,能快意行事,擺佈羣臣如奴僕的,也就是眼前的嘉靖皇帝。
但並不代表嘉靖皇帝就多成功。
人們是畏懼他,並不是尊敬他。
大明的國力不是變強,而是變弱。
只從這兩點,嘉靖就是個失敗至極的皇帝了。
規矩之下,人們只能循規蹈矩,以免落入法網之中,毀滅自己和家族。
眼前的這些漢子,他們的先祖也是彪悍勇武,因爲他們跟隨大明太祖毀滅了大元,撕毀了當時的天下,破壞了規矩。
那時候的漢子們可以爲所欲爲,大明太祖則是出口成憲,因爲帝國爲他所立,他的想法便是規矩,便是祖宗法度。
到了嘉靖年間,這些後人們倒不一定就是無能爲的廢物,但他們和大明皇帝一樣,都困於法度之下,做不得快意事了。
要說多沒用,也未必見得。
最少這些武官後人從小就得學弓馬騎射,有紈絝子弟,而且不少,但出人才的機率肯定是要比純粹的平民和軍戶家族要多的多。
將門之中,不光是出廢物,也能出人才。
因爲他們更有實力和底蘊,只要子弟中百中出一個,機率也是比平民高的多。
戚繼光,俞大猷,馬芳,李成梁,俱是將門世家出身。
“請殿下垂示。”孫永吉躬着身,畢恭畢敬的應着。
其餘的武官也是類似。
寫了奏疏後,所有人的身家性命,就是掌控在眼前這位親王殿下手中了。
……
在彭擺婆,龍應田等人糾集人馬往府衙去的同時。
在王府城牆上巡視的儀衛武官也是發覺了城東的不妥。
在第一時間便是上報給儀衛司的高層。
方世猛,趙顯,趙元,姜煥,姜炫,齊太沖,孫思勇等人也是第一時間趕到了城樓之上。
王府城牆也是高三丈,與常德府的城牆等齊。
攀上兩丈多高的城樓高層,大半個常德府都是落在眼中。
聽聞消息後,不光是武官們上來,王文海,宗沐雲,計世成,姚文謙等王府官吏們也是攀上了城樓。
城東的亂象先是不太明顯,接着就是相當顯著了。
大量的生苗持刀聚集,打着火把匯聚。
叫囂聲,喊殺聲,從數裏外很清楚的傳遞過來。
“該死,該死。”王文海面色青白,失聲叫道:“李文進怎麼弄的,張總督早就提醒各府要嚴防逃竄各處的生苗,不準過多生苗擅入各府,怎麼常德府一下子竄進來這麼多!”
“孫永吉負責城防,恐怕也是難辭其咎。”
“現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文官之中,宗沐雲算是撐的住,只沉聲道:“兩件事,一是要確定生苗會不會來攻打王府。二,殿下可是又出府去了。”
方世猛面色鐵青,面露怒色。
轉頭看了看趙顯和趙元等人一眼。
方世猛是向來不贊同朱載墐隨意外出。
白龍魚服,容易爲小人所趁。
況且也關係到國家法度,一旦時間久了廣爲人知,免不得要被彈劾。
榮王府不比別家王府,可是經不起什麼驚風駭浪了。
特別是五郡王變亂後各郡王世系被一掃而空,一旦朱載墐出身,連個繼承親王位的宗室也挑不出來。
朱載墐這位榮王殿下又是無後,榮王一脈就得除藩了。
身爲跟着榮王府幾十年的老儀衛,方世猛能贊同纔是怪事。
“殿下那邊無事。”趙元沉聲道:“這一次帶的人多,周勝,李保兒,趙官保,趙良輔他們都是跟着,散開護衛,真有少數生苗衝撞,瞬間也趕散了。況且生苗大隊明顯是往府衙和衛署方向去,以我之見,不僅殿下無事,王府也不會受衝擊。”
趙元說話時也是看了趙顯一眼。
他們都是知情的,朱載墐原本是帶人出去看周冠那邊的情形。
誰料生苗聚集居然不是按彭家指揮去周家搶人,而是直接聚衆造反,現在看來,真是螳螂捕蟬,黃雀在後了。
這一次變亂,不知王府在其中,能發揮多少作用,撈取多大好處?
趙顯會意,頓時便是接着道:“現在就是看咱們儀衛要不要出兵,平定城中苗亂?”
此話一出,在場所有人都是沉思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