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第一輪一樣，生苗倒下的更多。
雙方前幾排的人眼睛瞪的生疼，喊叫到嗓子嘶啞。但滿地的屍體，沽沽流淌的鮮血，血腥氣，人的呻吟和慘叫聲格外刺激着人們的神經。
這使得很多人動作變形，過於僵硬和用力。
哪怕就在陣前呆上兩輪戳刺，對普通人來說都是了不起的成就了。
但明軍也沒有辦法在陣前調整人手，重新佈置鋒線。
因爲地方太過狹窄，迴旋的空間很小。
在陣前易人，除了會引起恐慌使陣線崩潰外，不可能有別的收穫。
幾個百戶到總旗級別的武官奉命站到陣線上，指揮將士調整距離，聽到指令纔出槍，而不是胡亂戳刺，浪費體力。
在方世猛的指揮下，兩側的親軍以鴛鴦陣法的形式，開始向前移動，對生苗大陣外持包圍的狀態。
這樣一個小隊一個小隊的側翼突進，在戰力上一時半會並沒有太大改變。
但一旦兩側有百人以上，對總數不到千人的生苗主陣也會是形成極大的壓力。
前提是正面隊列不崩，並且保持優勢。
甚至擴大優勢，不斷壓迫，逼近，再壓迫，使對方的陣列被擠壓，變形。
方世猛滿頭大汗，衣袍前後都被汗水濡溼了。
在有親軍戰死或重傷被搬擡走時，開始時他會很注意看是哪一個，在親軍中二十多年，幾乎每個親軍方世猛都認識，甚至都能叫出名字，並且準確的說出對方是出身哪個衛，父親的姓名，經歷，大致是差不多。
每個親軍被擡下去時，方世猛都是感覺心裏一抽，隨意一張面孔都是熟到不能再熟的子侄輩。
他認得每個將士的父輩甚至祖輩，也和這些小子打了不止一年交道。
他會喝斥他們，罵他們，甚至用軟鞭抽打。
扣他們的糧餉，訓練時不能完成任務的會被方世猛罵的狗血淋頭。
但從內心深處，方世猛會心疼每一個受了重傷或身死的將士。
幾乎每個小子的婚禮他都參加過，他們都是從京師南下的外來人，自己人必須更加抱團。婚喪嫁娶，各家各戶都會請儀衛正和儀衛副參加。
陳綱有點端着身份，總旗以上家裏有事他纔會參加。
而方世猛則是會參加每一戶親軍家裏的大小事情，去了也不端架子，公事該怎樣就怎樣，私誼歸私誼，方世猛就是有這般說一不二的口碑。
親軍們畏懼方世猛，也是對他無比的敬愛。
這也是朱載墐無論如何都要得到方世猛支持的原因所在，暫時來說，外來的趙家兄弟等幾家人雖是有了職權，也逐漸有了威信。
但真的是儀衛出了什麼事，暫時來說這些外來的青年武官加在一起，也不及方世猛咳上一聲更有用處。
看多了之後，方世猛的眼神才變得堅定，甚至不再去看那些戰死或重傷的將士們。
他開始變得冷靜，不停的發出指令。
趙顯和趙元等人也是在陣列之中，他們在左右兩翼，率領更多的親軍將士從側翼不停向前突進。
長槍和刀盾加上鐵盔，鎧甲，擺開之後明顯是比只有刀槍的生苗更顯威脅，生苗主陣也在兩側伸展開來，雙方沿着街道兩側，幾個街口處拉開，再次先用弓矢彼此攻擊，然後迅速短兵相接。
生苗怒吼，雙手揮刀，或是用環刀劈斬。
親軍的小隊則是用盾牌在前，短兵護衛長槍。
兩支四米多的長槍在前，兩支三米長槍在後。
長槍紛紛架起，不停的向前戳刺。
短刀手和盾牌手則是掩護長槍。
後面的鏜把手防止敵人短兵突進破槍陣。
一個個親軍小隊按着平時的訓練施展，在街口與生苗展開着血腥廝殺。
開始時親軍將士還是格外緊張，嘴巴張開，無意義的吶喊吼叫。
動作變形，緊張，浪費力氣。
生苗則顯得要鎮定的多，他們畢竟經歷過多次這樣的生死搏殺。
但雙方短兵相接拼死搏殺開始之後，沒過多久地上便滿是苗兵的屍體。
親軍的陣列嚴整，配合默契，幾乎沒有絲毫破綻可尋。
苗兵劈砍，衝刺，揮砸，卻是被長槍洞穿。
滾地而來，被刀牌手擋住，或是被鏜把手刺死。
嚴格的訓練使親軍們已經習慣這種小隊交戰的方式。
兩翼各有十來個鴛鴦戰隊，在兩條街口開始不停突進，生苗們根本擋不住這樣犀利的戰陣。
鴛鴦戰陣原本就是爲了巷戰和狹窄地形下使用，在戚繼光平倭的時候，面臨的多半就是要突破倭寨和收復失陷的城池，還有江南地方山多水多，地形狹窄，不利於大兵團的展開。
尖兵精銳用小型陣列與敵交戰，成爲戚繼光要解決的難題。
鴛鴦陣，兩才陣，三才陣，都是在這種特殊的要求和環境下產生。
在今晚的戰場上，未來幾年後才大放異彩的鴛鴦陣發揮了巨大的威力。
大量的彪悍生苗在戰陣之下被碾壓，毫無還手之力。
血腥氣瀰漫開來，生苗不停的發出慘叫。
方世猛等人臉上滿是興奮之色，甚至是有人用力揮臂，以此來發泄內心的興奮。
朱載墐操練這等陣法時，親軍武官未必全部接受。
甚至有人充滿懷疑。
此時此刻，人們才真正敬服，感覺到這種長短兵和防護俱備，攻擊防禦都利於在狹窄陣形展開的陣法有多麼犀利。
但人們還是勉強按捺住激動的心情，現在還沒到慶祝的時候。
對朱載墐來說，他注意到的還是正面鋒線的乏力。
雙方的攻擊越來越謹慎，因爲陣線是拉開的，勉強有半里長，大約正面是拉開的三百到四百人左右，後面的陣線有四列左右，陣線是相當厚實，但缺乏犀利的攻擊手段。
弓手太少，範圍殺傷的遠程攻擊乏力。
幾十個親軍弓手還是在不停的發箭，他們攀上附近民家的屋頂和院牆，距離反而被拉遠了，因爲要顧忌誤傷自己一方在正面的同袍，射擊距離拉到八十到一百步。
這個距離，弓箭的威力縮小了許多。
零星的箭矢偶然還是會射翻生苗，但對加起來近三千人的戰場來說，這樣的成績實在差強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