衙前街的廣場上朱載墐一直按刀肅立着。</p>
有不少受傷的將士躺在地上，不少從城中急召來的外科醫生對他們進行清創和包紮。</p>
中醫也是分外科，內科，小兒科，婦科等幹科。</p>
外科和骨科差不多是共通。</p>
受傷的將士有不少是骨折，肋骨易折，還有一些是小腿的腿骨骨折。</p>
受箭創，投槍貫穿傷的也不少。</p>
“殿下，咱們親軍和氈軍直接戰死的有二十七人，重傷的五十三人，輕傷的一百二三十人。”</p>
方世猛和趙顯等人主持追剿殘餘生苗，相對沉穩謹慎，做事也精細的姜煥被任爲戰時軍法官，同時也負責點算戰損。</p>
朱載墐點頭道：“死傷難免……重傷的兄弟要全力救治，輕傷的也是一樣，不能有疏忽大意。戰場上刀槍無眼，戰後只要能活下來的，咱們就要全力使他們活下來。”</p>
姜煥重重一點頭，臉上顯現出明顯的感動神色。</p>
接着姜煥略一遲疑，接着道：“殿下，還有七個當時回顧逃走的兄弟，被我下令拿下來了，請殿下處置。”</p>
朱載墐沉着臉看了姜煥一眼，想了一想，說道：“先叫他們等着，待肅清生苗大隊回來之後再處置他們。”</p>
剛剛一瞬間的混亂，肯定是不止這七個回顧逃竄。</p>
但他們被拿下，說明是跑的最早，也是跑的最堅決的一批。</p>
按朱載墐和趙顯事前的宣示，這些人陣前回顧就是死罪，何況公然轉身逃竄。</p>
姜煥放着不處置，也是心有顧慮。</p>
他畢竟是從常德衛調入的武官，不是世代親軍。</p>
真的將這七人全數軍法處置了，怕是會引起親軍內對常德衛一脈武官的不滿情緒。</p>
朱載墐也是考慮到了這一點，才並未斥責姜煥。</p>
但由此也是對姜煥略有不滿。</p>
什麼矛盾都上交，趨易避難，這樣有些沒擔當。</p>
什麼常德衛武官和親軍之間的矛盾，那是上頭的事，姜煥身爲武官就該考慮自己的份內事。</p>
那就是奉命執法！</p>
姜煥可能也是感覺到了，神色間有些尷尬和難堪。</p>
朱載墐沒有再理他，只顧着看那些醫生包紮傷員。</p>
“紗布最好是煮過。”朱載墐對幾個外科醫生道：“在包紮之前最好是清理的乾乾淨淨，切忌有什麼雜物在傷口深處。另外蜂蜜可能防止感染，現在尋着不易，我派人去找了，以後最好是能常備一些。”</p>
這幾個外科醫生已經是常德城裏最好的一批，朱載墐也是和他們談妥，親軍日常的訓練也會出現傷者，加上可能的戰事，這些醫生可以到王府的良醫所裏頭供職。</p>
良醫所裏的良醫正，良醫副，還有幾個良醫都是內科和小兒科的高手，還有一個婦科高手。</p>
但沒有外傷科和骨科的人，朱載墐打算把這些人都聘請到良醫所裏養着。</p>
對這些普通醫生來說廟堂肯定是最佳歸宿，這年頭醫生的地位可不及後世，真正混出頭的名醫還是最想得到官府機構的認可。</p>
在京師是太醫院，在地方就是王府的良醫所。</p>
象李時珍家族就是地方醫學世家出身，後來李時珍治好了富順王的兒子，然後被楚王聘請爲奉祠正兼管良醫所，正八品官。</p>
然後李時珍在湖廣收集脈案醫方，也有很多市井荒誕的記錄，集結成書，是爲本草綱目。</p>
現在這本書估計還沒有開始，李時珍正當壯年，就是在今年聲名鵲起，到武昌府的楚王府當官去了。</p>
眼前這羣外科醫生對朱載墐的邀請簡直是受寵若驚，因爲一般王府只要內科，小兒科，婦科這三科。</p>
他們這些傷科和骨科的醫生，想進入廟堂得到貴人的認可幾乎是沒有機會。</p>
不要說王府了，就算是士紳書香世族，家裏的子弟受傷的機率也是極低。</p>
這會聽着朱載墐的話，這羣專業人士可是沒有一個牴觸，只是用心聽着。</p>
“殿下說的是。”一個傷科醫生沉吟着道：“沸水水煮防污物，這個臣明白。蜜蜂蜂蜜能防感染，臣卻是聞所未聞。”</p>
“這也是我偶然在古人一篇雜記閒談裏看到的。”朱載墐不以爲意的道：“並非是醫家書裏記錄着。”</p>
“原來如此。”</p>
一羣醫生這才釋然。</p>
他們既然是醫生，總要大量的閱覽醫書古籍，除非是江湖遊醫一樣的騙子。</p>
他們可是不想被朱載墐認爲是不學無術。</p>
一個醫生畢恭畢敬的道：“殿下真是無書不讀。”</p>
朱載墐對這粗劣的馬屁不置可否，他只是希望這些醫生能將全部精神用在治療傷患上。</p>
聽說要救治傷員，被出去的親軍將士也是很快將蜂蜜帶了回來。</p>
接着擦拭，塗抹蜂蜜。</p>
這東西能有效的抑制鏈球菌，葡萄球菌等病菌，同時能止血，鎮痛。</p>
在醫療條件相對簡陋落後的現在，朱載墐感覺已經是出盡全力了。</p>
清創，包紮，抹上蜂蜜和傷藥，很多將士沉沉睡去。</p>
下半夜後會有不少重傷員開始發燒，有不少會感染。</p>
能熬過去的就能活下來，這一夜到明天是最兇險的時間，過了這一段時間就會活下來，並且成爲有戰場經驗，受過傷，遇到戰陣不再慌亂的老兵。</p>
這些人是最珍貴的財富。</p>
和明軍將領普遍不將傷兵當人看不同，朱載墐對老兵有深刻的認識。</p>
一支軍隊遍佈忠誠敢戰的老兵才稱的上是精銳之師。</p>
傷兵們或是昏迷，或是輾轉呻吟着。</p>
朱載墐沒有和他們說話，這個時候上前慰問說話就過於惺惺作態了。</p>
還是叫傷兵們休息好最要緊。</p>
轉瞬天明。</p>
吶喊聲，廝殺聲，還有砍殺聲都淡了下去。</p>
天明時知府李文進總算有了些存在感，派出幾個官員執知府大令，宣佈全城戒嚴。</p>
朱載墐留在衙前街沒有折返，接令的是常德衛掌印指揮孫永吉。</p>
接着八百多衛所官兵全部被召集，還臨時多召集了幾百個平時不上操的衛所官兵。</p>
一千多人奉命守備城門，很多菜農力夫一類的被堵在城外不得進來。</p>
常德府有生苗暴亂的消息，也在這個清晨向外擴散開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