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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事沒事。”張蕾劉明連忙擺擺手,他們現在只希望這個奇怪的少年快點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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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別怕,我之前只是腳滑了一下,不小心從上面摔了下來。”江誠指了指那棟未完工的大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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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蕾順着他的手勢往上面看,一,二,三……十六…好吧,太黑了,數不到樓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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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頂…頂樓嗎?”劉明忍不住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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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樓掉下來應該不會流那麼多血吧。”江誠淡定的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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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江誠點點頭,劉明嚇得直往莫蕾身後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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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還知道你身上有很多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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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用一種你喫飯了沒的語氣說這種事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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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蕾眼角抽搐:“小哥,要不要幫你叫輛救護車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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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一點小傷不用了。”江誠的手插入兜裏,他相信經過自己的一番解釋,這對母子的心情肯定平復了很多,於是就不多作停留,說聲再見後就轉身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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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親愛的,他…他到底是不是人呀。”看着江誠的背影,劉明很快的流下兩行淚來,不過是被嚇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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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我上哪兒知道去。”張蕾後怕的擦着冷汗,她可沒見過從那麼高的地方摔下,流了一地的血後還能行走自如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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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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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至中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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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外的一個大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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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風呼嘯而過,吹得竹杆晾曬的衣物上下飛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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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院子中間的榕樹底下,有不少街坊鄰居聚在一起談天說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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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大部分來自農村地區,爲了賺錢養家就進城拼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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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裏是一些外來人員的居住地,他們白天出去打工,晚上回來就照顧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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廉價的房租水電是吸引他們居留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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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有幾個在摳腳的大媽和貼着面膜的男人,畫面還是挺其樂融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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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十點鐘的時候,江誠回到了大院子裏,他的家就在這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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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頭土臉,渾身血跡的江誠一出現,街坊鄰居們就紛紛停止了議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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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看着相貌年輕卻身形佝僂的江誠走上二樓後,才接着暢所欲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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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誒,你們說二樓那小夥每個星期日晚上到底去幹嘛呀,怎麼次次回來都是這副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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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就是,他真的好奇怪啊,平時話都不說一句,早上見到連招呼也不打,神神祕祕的,該不會有抑鬱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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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了吧你,還操心人家,我可知道他上的可是金陵城的貴族高中——清禾一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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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吧,你可別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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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說,那學校可是名牌呢,厲害着,我聽說這學費也不便宜啊,他一個小夥子哪來的錢交學費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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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你還不明白,他當然沒錢,那些老闆娘們有的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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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你是說他星期日晚都是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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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下的衆人還在七嘴八舌的議論紛紛,江誠在房間裏聽着,也不放在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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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把窗邊的簾子一拉,脫下髒衣服扔到洗衣機裏開始洗,接着走入狹窄的沐浴間洗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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嘩啦啦的水聲中,身上的泥土和血跡被沖刷乾淨,流到管道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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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誠擦去沐浴間鏡子上的水汽,看着自己那張陌生又熟悉的臉有些恍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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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陰如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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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不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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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已經活了四百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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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誠摸着臉,回想起剛來到這個世界時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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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候的他意識到自己穿越了還是蠻開心的,畢竟在原世界的江誠本就孑然一身,拼搏多年卻毫無建樹,窮的叮噹響,平時喫泡麪都不敢放根火腿腸。
而這突如其來的穿越是他人生的轉折點也說不定呢,但滿懷希望的江誠還沒高興多久,就很悲哀的發現穿越來到的世界,特麼是個女權社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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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江誠看着女人們意氣風發,策馬揚鞭的拐進青樓,迷失在一羣擦脂抹粉,打扮得花枝招展的男人堆裏,他的表情簡直不要太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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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依稀記得有個妓男爲了招攬客人,還脫下了件花花綠綠的肚兜扔了過去,江誠當時噁心的就吐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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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重要的是封建社會,重女輕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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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個弱男子歷盡波折,喫遍了苦纔在這個世界站住了腳跟,然後隨之而來的又是朝中各個家族的提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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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誠還是很想娶個老婆的,但他一看到那本跟板磚似的男經,還有所謂的三從四德就犯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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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想到婚後的自己要留守閨房,和幾個男僕整天穿針引線,江誠隔天立馬上書女皇,辭官歸隱山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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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誠還記得自己臨走前,女皇陛下依依不捨的挽留,使他不由得加快了腳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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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爲別的,就因爲皇上身高160,體重也是160,還特麼是公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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急急匆匆的致仕,還沒來得及大展拳腳就退隱朝野,這也是江誠的意難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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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中無甲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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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誠本以爲自己的一生就會這樣終老山林時,很快,該死的命運又找上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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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後來的一件事情中,他誤打誤撞,機緣巧合之下獲得了不死不滅,長生不老的能力,當時的江誠真的是欣喜若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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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生不老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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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始皇都得不到的能力居然在他身上,簡直是爽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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腦子裏不由浮現出自己獲得長生不老時的傻笑,鏡子前的江誠閉上眼睛痛苦的搖了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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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長生不老對於別人來說是種莫大的恩賜,但就江誠而言,則是已刻入骨髓的詛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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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那些自己在乎和在乎自己的人消失在時間的洪流中,只剩下他一個人身懷無窮無盡的壽命孤零零的行走着,那種感覺真的是生不如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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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他才每個星期日堅持去工地最高的大樓上跳下去,渴望着有一天不會再醒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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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並不可怕,原來孤獨纔是最大的魔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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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種獨自一人奔跑在雨夜中的無助是旁人無法體會得到的,這四百年的光陰他只能一人藏在心裏,不斷的醞釀發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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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誠曾用盡辦法想要令自己死去,跳樓自殺,吞毒藥,引火自焚又或者絕食不喫飯,屏住嘴鼻窒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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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種各樣的方法他都試過了,但是全部沒用,跳樓自焚,身體會憑藉着強大自愈力恢復,吞下去的毒藥直接變成汗排出去,而不喫飯,那他的身體就會自動吸收附近的生命,變成液態後再汲取,有一次江誠絕食過程中,還差點吸收掉了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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慢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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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開始不敢與人交往,不單單是因爲與別人格格不入,更是怕留下對於那人的回憶,之後在葬禮上也是徒增哀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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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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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是個討厭的東西,就跟長生不老一樣的討厭。”江誠擦乾頭髮嘟囔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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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沐浴完後,換上衣服到洗衣機哪兒把洗乾淨的衣服用塑膠桶提出來,一件一件的掛在陽臺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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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江誠剛來到這棟院子時,還有些變態大媽去偷他的衣服,不過在他把某個兇手打暈,捂住嘴綁在院裏最高那棵歪脖子樹上整整一天後,偷衣服的大媽們從此銷聲匿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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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星期一,要上學,得早點睡纔行。”江誠仍舊自言自語,他走進臥室準備睡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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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在這時候有別人在這兒的話,肯定會被眼前的景象嚇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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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誠臥室的中間居然擺放着一口巨大的黑石棺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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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蓋兒的石棺看上去質地厚重,表面光滑,隱隱可以折射出光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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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江誠似乎是將它當成了牀,他關燈緩緩躺了下去,雙目一合,腦海中的黑暗鋪天蓋地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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