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好像是……我自己家？
看來有人帶我回來了。
他盯着天花板看了一會兒，整個人恍惚的想要坐起。
手肘支撐着枕頭，這個動作只維持了不到十幾秒，周身乏力，腦袋嗡鳴像是塞了只蒼蠅進去不斷亂竄。
江誠重新跌躺回牀上，從他上衣內袋裏掉出了一張照片。
照片的一大半已經被燒焦，模糊的灰痕讓上面的人臉更加難以辨認。
江誠捏着半張相片，上面的沉茴已經被焚燒殆盡，獨留下另外的清秀男子和一個小女孩。在進入鬼化失去自主意識後，他還是撿起了這張全家福，捏着鋸齒狀的邊角，似乎仍能聽到來自那個鐵頭娃保安的呼救。
看來自己猜的沒錯，安保人員的確是安插臥底的首選，現在他把暗刺拔出來了，可惜的是沒能活捉，不然就可以獲取一些想知道的東西。
江誠雙手收攏放在被子上，他還是有些問題想不通。
沉茴好好的……身上怎麼會和自己一樣有鬼紋。
還有和她搏鬥時，她的身手一舉一動跟早就計劃一樣，像是上好發條的玩具，連眼神瞳孔也空洞無物，反而是瀕臨死亡時，纔有一絲清醒。
這幕後的人不簡單，能任意將這種能力給予別人，難道已經完全掌控了？
要知道激發鬼紋，連他自己也會失去意識，陷入失控的狀態，不到絕對關頭，自己是絕不會激發的。
因爲他沒有把握從失控的狀態裏掙脫出來，這種能力就像是沼澤，使用的次數越多陷的越深，終有一日會被吞噬，變成喪失理智的殺戮機器。
話說是誰把我送回來的。
記得之前還追着莎雕來着。
難道……
“我殺了溫莎？”
江誠淡定不住了，想翻身下牀。
可他現在遭到反噬，根本就沒有方向感，在牀上仰臥起坐的起起伏伏，像是一條掙扎的鹹魚。
“少臭不要臉了。”
老舊的木門嘎吱一聲，探出來一張很喜相的圓臉，溫莎端着個碗走到牀邊放下：“同志，你終於醒了呀，昏一晚上了都。”
“來試試我煮的姜紅糖水。”
“我靠，還得上學。”江誠拍牀板，翻身欲起。
“噶蛤呢？我給你請假了，好好躺着！”
溫莎雙手把他按回去。
“都整成這幅德行，還想着上學，老許你會讓祖國花朵們慚愧的。”
“那溫卓和溫夢舟她們……”
“家裏待着呢，好好的，就是受了點驚嚇。”溫莎拿起碗：“來，我餵你。”
“沉茴那邊怎麼樣。”
“消息我全封鎖了，新聞上你只會看到山火，然後出幾個搞笑洗腦的綜藝，沒有人會留意到暗殺什麼的。”
“妥當。”江誠喝着紅糖水。
溫莎一勺一勺喂：“那必須的，我什麼人啊，溫家家主，牛J的很，要不是怕在小崽子面前暴露了，我非得給那個狙擊手整個火葬。”
“還有啊。”
“麻溜的把衣服脫了。”
溫莎把空碗扔到一邊，她強行把江誠背後的衣服捲到肩膀部位，江誠還想掙扎幾下，可就是使不上力，只能從了。
“離心臟又近了呀。”溫莎低聲說道。
江誠被她一屁股壓背上，喫不消這傢伙的體重：“看夠沒有。”
“得勒。”溫莎挪動一下，她把衣服放下，坐在牀的一邊，看着地板出神，眼角拉出鋒利的皺紋。
“都是老傢伙了，幹嘛那麼玩命呢。”她低聲說。
“這次不是沒事嗎……”
“這次沒事……那下次呢？下下次呢？”溫莎扭頭對着自己：“以你的脾性，就算這次真的再也醒不過來，也還是會毫不猶豫拿命去搏吧。”
“畢竟老許你活膩歪了，可能比我看開得多，我就粗老帽一個，就想守着自己女兒，兒子和你個老渾蛋安靜過完這輩子。”
“如果你死了，人家怎麼辦喲，”溫莎一把鼻涕一把淚，看得江誠心驚膽戰。
“好好好，以後一定少用鬼化。”
江誠自己腦仁疼，感覺像是在哄小孩。
“不用。”
“好……不用。”
“還有離我女兒遠點。”
“接下來你應該拿出幾百萬，讓我滾蛋了。”
“我倒是想啊，可惜幾百萬入不了老許你的法眼。”溫莎笑嘿嘿的搓搓手：“我老溫家就這麼一個女苗，所以你懂的。”
本來寄希望在莎雕身上的，現在一看也失敗了，江誠按按額頭：“你不是她老媽嗎，怎麼感覺毫無家庭地位。”
“不能這麼說，低是低了點，可還是有的。”溫莎言之鑿鑿。
“等同於家裏那條哈士奇？”
“比它差點，它畢竟還能和我女兒玩撿飛盤。”溫莎一頓：“不對，你這不是罵我嗎，不要總是愛懟人，沉默是金啊老許。”
“毒舌是鑽。”
江誠無奈的嘆口氣：“你家那女娃太了不得，寫的情書快堆滿我一個抽屜了，真的沒沒辦法管管她。”
“要不直接和溫夢舟坦白吧，小時候雖然我抱她玩過，但現在她好像對我沒有印象了，那些電影裏的感情，可都是這麼糊里糊塗上演的。”
“再等等吧……小屁孩的情感有多少能長久的，也就跟這窗玻璃一樣，晶瑩剔透的一砸就爛，等她長大了懂事總會淡忘，不急不急。”
改變一個人的世界觀太過突兀，溫莎決定走一步看一步。別看現在自己女兒對老許一片癡心的，可高中的愛情又有幾個能走到最後。
時間會淡忘一切，寫在沙灘上的誓言，時過境遷，風捲走沙，浪潮留下白茫茫的一片，連帶着那個人的名字也開始模糊。
所以溫莎還算放心，等手上的事情結束後，她就送溫夢舟繼續出國上學，異地加上忘年，這件荒唐事鐵定能黃。
至於江誠……
自己會留下陪他的。
就像小時候他陪着自己。
她的朋友也不多了，最後再少就沒有了，這些年自己也去過很多地方，見過很多的人，很多的風景，獨自漂泊那麼久，最後還是得找個安心的港口養老啊。
老不死和老不死之間，還計較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