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大唐因緣錄 >第30章 單車問邊
    “段兄,請收着點下巴,不要掉下來。”阿史那博恆對段晏揶揄着說道。

    “阿史那不也一樣麼?”段晏眼睛不離場內旋舞不停的女伎,隨口說道。

    “我只喜歡那腰鼓。軍中平日雖然也有敲打,但就是聽不夠的。”阿史那博恆說道,“不像你這樣,只看那女子。”

    段晏立即回道:“那你自己好好看、好好聽那打腰鼓的罷了,千萬莫再打擾我。”

    女伎舞罷,兵士們呼叫不停。孫誨站起來笑着阻止道:“諸位且稍歇,等下還有好場面!”

    崔希逸笑道:“正是,傔史也要奉上一段。”

    孫海推辭道:“節帥在此,孫某焉敢獻醜。實在是沒有所長,不敢攪擾。”

    崔希逸笑道:“無妨,‘尺有所長、寸有所短’。將士們孤守邊關,甚爲清苦,只要是讓將士們高興就好。傔史最爲機敏,怎麼強作推諉?”

    孫誨聽出弦外之音,趕緊起身道:“孫某實在是疏於習練,不敢舞唱。但孫某亦知將士不易,也奉上二百匹絹與諸位!”

    衆人聽罷,更是歡呼不已。

    宋通暗笑道“這是崔節帥既心疼將士孤苦,逼迫孫誨出絹的。”

    樂工再次準備奏樂,而一頭一丈來高的伎工扮作的“雄獅”,也在一旁靜候上場。

    雄獅如鬥一般碩大的頭顱,被描摹得五彩炫麗。它更還怒目凝眉,張着獠牙外突的血盆大口,吞吐着鮮紅的舌頭。這雄獅身上再披滿彩鍛,頸下的銅鈴也大至尺許方圓。隨着伎工隱在獅身內左右搖擺不停,這銅鈴也不時發出“噹啷啷”的清脆響聲……

    ~~~

    忽然,有傳報斥候兵來報道:“監察御史王維已巡視至涼州!特來請示,他是否趕來進見節帥?”

    “真是巧了,剛唱過他的詩。王拾遺這是‘升官’了,卻也只是派作外任。”崔希逸淡淡笑道。停了一會兒,他又接着問那個斥候兵道:“王御史可有書牒給我?”

    “並無!但王御史說有詩一首剛剛作好,迫不及待要節帥指正。”斥候兵回道。

    “哦?你說來聽聽罷。”崔希逸笑道。

    “王御史說:‘單車欲問邊,屬國過居延。徵蓬出漢塞,歸雁入胡天。大漠孤煙直,長河落日圓。蕭關逢候騎,都護在燕然’。”斥候兵回道。

    校場內“嘰嘰喳喳”聲頓起。

    有的驚喜道“真的是那位‘勸君更盡一杯酒,西出陽關無故人’的王摩詰!”

    有的讚道“就是我們這裏景緻,真是好詩!”

    有的說道“王御史一路辛苦,這是勞軍來啦。”

    有的疑惑道“王御史單車而來,也是委屈至極”……

    又看到不發一言的崔希逸,衆人似乎感覺到了什麼。校場內逐漸安靜下來,直到都是寂靜無聲,彷彿是空無一人。

    崔希逸本來已經怒容滿面,又強忍着緩和下來,語氣平淡地說道:“王御史數千裏奔波,實在辛苦。就轉告他,在涼州等我即可。”

    斥候兵領命應“喏”,飛身上馬離去。

    火堆的火苗也小了許多,但是並無人過去添柴。衆人呆坐的頹喪身影,被長長的斜放在白茫茫的雪地上。

    ~~~

    “‘單車’而來,豈有賞賜攜帶!”渾天放怒道。

    “我一戰就是四處傷,一匹絹也換不來麼!”賀遠至悲憤地說道。

    猛地,阿史那博恆站了起來,大吼道:“我們拼死戰鬥吐蕃,怎麼毫無獎賞?!”

    一時間,校場內兵士們紛紛喊叫,怒吼聲劃破了夜空。

    “孫傔史,是你帶我等拼死衝殺一場,我營死傷兄弟最多,此時怎麼無話?”仲雲慶怒道。

    曹世宇想着自己枉自在戰陣拼殺,此時卻是豁了性命也是無功可獎,心裏怨恨。又想到孫誨的尷尬舉動,他猜必與此人相關,就大叫道:“孫傔史,你俸料不多,怎拿得出二百絹來?何處來的?”

    衆人一聽有理,相繼紛紛質問。

    孫誨原本也是發呆,此時被逼問得急惱,也大喝道:“的確,那二百絹是朝廷先行賞賜的,我也以爲還另有恩賞。再者,我不是也都拿出來了嗎!”

    曹世宇卻大吼道:“襲擊吐蕃就是你的謀劃!既然大獲全勝,爲何是如此結果?!”

    孫誨被衆人逼問得急迫,脫口喊道:“那是中人趙惠琮矯旨!與我何干?”

    宋通聽了也是大驚,心道“這二人是學那漢時陳湯、甘延壽矯詔平定西域之法了?只是時事並不相同,怎能如此妄爲!”

    衆人聽了一時愕然無語。突然,段晏帶着哭腔叫道:“悔不該當初信你狂言!你哪裏是班超?!分明就是陳湯、甘延壽!原來是你和趙惠琮矯詔發兵,真是膽大包天!”

    人羣中又爆發出更大的聲浪:

    “殺了他!”

    “殺了他!”

    “烤了他來喫!”

    ……

    有兵士又往火堆裏扔些乾柴,頓時火光沖天。

    校場內人聲鼎沸,孫誨早已沒有了英武之氣。此時他被軍營內的嘈雜狀況嚇得臉色慘白,不敢再發聲。

    崔希逸坐在那裏,不發一言。他的侍從擔心軍中騷動,紛紛拔出橫刀呵斥,沒想到卻激發了衆人更大怒火。

    “這是嚇唬誰?我等還怕這個?”兵士們怒喝道,全都站起身來,甲衣的“嘩啦”聲響一片。

    崔希逸緩緩站起來,環視着憤怒的兵士們,再把陰沉的目光轉向孫誨,喝道:“來人!把孫誨綁了!”

    侍從們遲疑不定,兵士們就要往上衝。崔希逸逼視着衆人,兵士們一時停住了腳步。

    崔希逸再次喝道:“綁了!”侍從們立即將孫誨捆縛起來。

    “殺了他!”兵士們怒吼聲不斷。

    崔希逸示意衆人安靜,然後緩緩說道:“孫誨已承認是矯詔,但他肯定無這個膽量。那趙惠琮又已回到京城,此事現在還無對證。先將孫誨看押,我自會將他送往京城處置!”

    “節帥,您這是要庇護孫誨麼?送至京城,孫誨與趙惠琮有姻親,那趙惠琮上下其手,又會有狡辯之詞可知!”曹世宇喊道。

    其他士兵紛紛附和。

    “諸位不相信我崔希逸麼?崔某也是才知被哄騙,心內亦是焦躁。開春之戰,我已是愧疚失信於吐蕃。此時更加悔恨自己未能審明原委,當時再呈報陛下批覆就好了。”崔希逸痛心說道。

    “如此,更應該殺他!也不要節帥動手,我來就好。就在這裏碎割了他喫肉。”阿史那博恆咬牙切齒地說道。

    孫誨矯詔作戰,兵將們怎能不憤恨?阿史那博恆的暴怒,將會生出怎樣的後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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