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大唐因緣錄 >第140章 說來話長
    那女尼雖然頭戴僧帽,身穿袈裟,手中握着佛珠,但仍遮掩不住她秀美的容顏和俏麗的身姿。

    曹世宇一見立即低頭,心道“原來崔靜怡在這裏出家爲尼!王維這是來問候她的。她出家必是與阿史那博恆有關了,好可憐的女子!”

    未到寺門口,崔靜怡已經說道:“靜真就在這裏拜別摩詰。”說罷,躬身合十敬禮。

    王維回禮道:“致謝靜真師,萬望身安。”說罷離寺而去。

    曹世宇本想立即走掉,但看見崔靜怡瘦弱的身體,裹在黃褐色的袈裟裏的樣子,實在是令人憐憫。他心下一橫,快步近前低聲道:“見禮十五娘子!”

    靜真回頭看並不認識這人,就問道:“施主何事?靜真恭聽。”

    曹世宇低聲說道:“我曾是節帥身邊傔從,是阿史那博恆令我前來探問的。”

    靜真呆立良久,平復了心情,緩緩說道:“靜真並不知道你在說什麼,或許,你也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這裏是清淨之地,不許閒人玷污。長安也非奸邪容身之所,請速離開罷。”

    曹世宇還想再說幾句寬慰的話,但是崔靜怡已經轉身。

    他只好呆看着崔靜怡離去的身影,心道“這小娘子還是寄情於阿史那的,她若是無情,必會將我出首而不是讓我速離了。哎,男女之情真是最惱人啊。阿史那博恆,你真的是太混賬了!你害了多少人,連我也給你害慘了。”

    又覺得自己也是經常鼓動阿史那博恆叛逃的,他趕緊寬慰自己“這就是唐人所說的運命,也賴不得我和阿史那的。”

    曹世宇出來金城坊,一邊想着崔靜怡的事,一邊着急往四方館走去。剛進四方館,他就又看見一羣官員還在依次等着與回紇使者交談。只聽四方館的敘儀通事舍人叫道:“戶部王員外郎請進。”

    一個面貌嚴肅的官員,擡步正要進入回紇使者所居館內,旁邊的那個白胖矮小的胡人男子,仍在不斷央求道:“王員外郎,我這裏的牒文只需您簽押即可……”

    話未說完,王員外郎已經徑自進入屋內,把此人撇在院中。

    因爲此人外貌太過明顯,所以曹世宇稍微思索,就想起來他正是自己在街上偷窺麗人時,譏笑自己的幾個胡人之一。

    想到這裏,曹世宇故意在他面前停留片刻。這個胡人也狐疑地看着他,卻是並未認出曹世宇就是不久前在街上出醜的那人。曹世宇心道“我的相貌真的是這樣平凡麼?”心裏生氣,他更加有意地大搖大擺地在那人面前經過。餘光掃見,那人還真的是欲上前與自己搭話的,曹世宇也不理會,走進屋中。

    他看見王員外郎在與使者談笑着,計算朝貢馬駝的兌換絹價。看來已是爭執了許久,這是又在重新談判呢。

    使者說道:“我們千里而來,三百餘匹馬駝,驅趕着也是辛苦,還望員外郎體諒。”

    王員外郎答道:“大唐制令頗嚴,非是王鉷不與使者便利,實在是不敢違制。馬一匹十二絹,駝一匹二十絹。”

    使者又道:“聽說突厥也來做絹馬交易,有的馬匹能夠達到十七八絹,我們的實在是少了些。”

    “使者這樣說,我只好明言。”王鉷正色說道,“突厥馬匹,我們大多隻付給十絹的。至於十七八絹的,的確是良馬。難道使者不信任王鉷麼?”

    使者趕緊賠禮,又使眼色給屋中的隨從。衆人見此,知道要有密談,只得都退出屋內。

    ~~~

    宋通下值回到家中,與親屬們聚在一起喫飯。

    看着宋通神情有些低落,宋翁問道:“軍中不暢快麼?”

    “還好,只是這團結兵略有閒散。”宋通邊喫邊回道。

    宋翁看着他,又說道:“既然如此繁瑣,你日後還有何籌劃呢?”

    “我已傳令下去了。若是再有違令者,一定嚴罰!”宋通嚥下一口飯,大聲說道,“這些人也都是左近的良人子弟,必能快速習練出來,爲國效力!”

    宋翁嘆口氣說道:“我是說你就在歸州訓練這些農夫了?”

    宋通一邊低頭喫着,一邊回道:“我現在勳階不高,品職也太低。九品下,不過是勉強入得官品。我想着,要麼在這裏爭取外出作戰機會;要麼就託人請命,再去戰陣。崔府尹臨逝前,告誡我對於吐蕃還應斟酌審慎。那我就去朔方或者西域,總要爲宋家光耀門楣!”

    宋翁又嘆口氣,把飯碗放在一邊,不作聲了。

    宋通也就醒悟到這是父親想要他再去科考,心裏雖然是愧疚,但還是不願更改自己的主見。

    陸玉聽了宋通的話,也是暗自傷心,又不敢明說,只好催促琬兒道:“阿翁已經喫好了。琬兒快些喫,不要讓阿翁等久了。”

    宋翁悠悠說道:“既然如此,我何必在此不樂呢?你胸懷萬里,我卻想回故鄉朗州去,好好安度晚年。”

    宋通聽了傷心,趕緊勸道:“父親怎能一人回鄉呢?”

    “我是早有此意,你與我同回麼?”宋翁問道。

    宋通不敢接話,夏氏說道:“不要回去了。那裏山套着山,走出來都是覺得命大,還要回去麼?”又見宋翁父子二人臉色都是難看,她也催着自己兒子宋十郎快些喫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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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曹世宇出來院中,那個胡人立即近前搭訕了幾句,示意他走到僻靜處,又陪笑道:“您是使團伴從了?我說好眼熟的。能不能請您……”說罷,從自己手上褪下一枚金指環,悄悄塞在曹世宇手中。

    曹世宇將金指環攥在手中,昂然說道:“還好,請問您有何事務需要在下相助?”

    “我義父就是幽州都督張守珪,在下安祿山。”安祿山說道,“我們前些日子打了勝仗,我前來報捷,又再請戶部增加軍中糧米……”

    曹世宇趕緊把金指環還給了他,說道:“我若是大唐宰相,你說這些或許能夠相助。”

    安祿山把金指環又塞還給他道:“我現在已經拿到了戶部侍郎的簽押,但因爲員外郎下午一直在這裏與你們的使者糾纏,所以只差他的簽押了。你們是貴賓,代爲說請必是容易。能否讓他稍歇片刻,我將牒文簽好即可。”

    曹世宇心道“此人真是憨癡,我就稍作瞞哄,白得了這枚金指環罷”立即答道:“這有何難?只是現在他們糾纏得厲害,稍等片刻即好。”見那人似乎很不滿意,要把金指環索要回去,曹世宇趕緊岔開話題道:“你姓安,我也姓安。你何時來到大唐的?”

    安祿山見還要等待,隨口說道:“我與親人逃離突厥魔掌,到大唐投親。我義父是幽州節度使張守珪,叔叔是平狄軍使安道買,兄弟是涼州名將安思順……”

    曹世宇立即激動地握住他的手說道:“上天眷顧!我在這裏遇到了族親!”

    安祿山不屑地問道:“你是什麼人?”

    曹世宇低聲說道:“我是安世宇,也是從突厥之地逃來的,可惜沒有與你們去河東,卻在六胡州流浪,後來……”

    安祿山聽罷也是大喜,說道:“可憐你們,”後面的話不敢再說,擡頭看到王鉷笑着走出屋來,安祿山又道:“我軍務緊急,等下細說。”

    曹世宇看着他挪動肥胖的身軀,費力地擠過人羣,又是與王鉷央告不停,那王鉷只是洋洋不睬。曹世宇也擠過去,故意大聲說道:“堂兄,你也在這裏?”

    王鉷見使團人員認識安祿山,只得好顏相問道:“將軍何事?”

    安祿山再把原委說清,王鉷接過筆來,立即簽押。

    安祿山抹着汗,拉着曹世宇的手又擠出人羣,說道:“感謝兄弟了。你剛纔說,說你也是粟特人?怎麼跑到了回紇使團裏?”

    曹世宇低聲道:“說來話長。”

    “那好,等下我們兄弟一起用飯,好好說一說。”安祿山也想感謝曹世宇,立即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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