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大唐因緣錄 >第169章 委屈地哭泣
    “荊州兵馬使程維有令:歸州司兵參軍宋通,率兵前往施州,助剿遊竄蠻夷!”傳令斥候飛跑過來,攔住了宋通這列行軍的腳步。

    宋通接令後,站在崇山峻嶺中的這條溪流旁,暗歎不止“程維不知兵法:施州雖有小部騷亂,但終究是從東面的朗州,以及武陵縣、龍陽縣的沅水一帶遊竄過來的。正應該從朗州切斷他們的來往中繼道路,迫使他們首尾不能相顧。成爲這樣頻繁調動兵士,只能是來往奔波,勢必耗費時日、多害人命的。”

    看着宋通猶豫不定,章途安問道:“參軍,這些蠻兵如此兇悍,定是不易剿平的了?”

    宋通低聲說道:“這些苗人、土人等組成的亂兵,武器、戰陣都不精良、精熟。他們只是憑藉山高路險的地形之便,以及一腔血勇,奮爭不屈於來自貪官惡政帶來的欺壓罷了。哪裏是像邊疆那樣真正的戰爭呢?安撫他們,無非就是聲勢大一些的圍剿與緩和下來的政令。也只有這樣,才能逐漸平息他們的怨怒。”

    但也不能違抗軍府敕令,宋通揮手說道:“轉向西面行軍!”兵士們再高舉軍旗,掉頭向西行進。

    行軍隊列走在曲折陡峭的山路上,宋通擡頭看去,只見綠樹翠竹蓊鬱叢生,連陽光都遮蔽了許多,鳥兒也在各處飛鳴。他突然喊道:“止!速去砍伐一些竹竿,多張掛旗幟!”

    楊釗跑了兩次,終於將李則懸賞尋女的幾十絹輸得一乾二淨。他走在街上,只覺得渾身乏力。彷彿不是自己邁步走着,而是兩條腿,在拖着他失去了靈魂的軀殼,走向了河邊。

    陽光下,他看着泛着金色水紋的東去流水,難以抑制的淚流不止。

    是啊,自小就是家中貧寒,被親眷們看不起。原本和堂叔楊玄琰有過走動,由於都是寒微,兩家尚算親睦。楊玄琰生有一男四女,自己暗中尤爲喜愛三娘。每每偷眼看到堂妹,都覺得她珠圓玉潤的容顏與身姿,簡直就是上天安排,將她送到自己身邊來的。三娘雖然也有情意於長她許多年紀的自己,但終於還是因爲既無人主張,自己也無財力敢去提親而勞燕分飛。她早早嫁給了一個裴姓男子,卻沒幾年,那人早逝,三娘孤苦寡居。

    後來,三娘一家都寄居於洛陽族親楊玄璬家。楊玄璬也是寒微官宦,但日常頗喜結交。終於,三孃的小妹楊玉環於十七歲參加公主婚筵時,被皇子壽王李瑁看中,選爲王妃。三娘一家人就都跟去了長安,從此富貴起來。

    長安,自己前些年公務去過的。只見到那樣的高大雄偉的城牆和寬闊的城壕,自己就已經自嘆渺小了。城裏面,尤其是長安城北部裏坊居住的高官顯宦們,外出時騎駿馬、乘華車,僕役們都是衣着鮮麗的。他們那招搖過市的場景,令自己不敢擡頭觀看,只怕自己嫉恨得流出口涎來。

    堂妹一家既然高攀上皇族,自己如此寒酸,連件像樣的禮物也湊不上,既不敢再奢望舊情,就是去拜望一下也是不敢的了。

    自己既然傷心於三娘事,那日見到裴柔,簡直就與三娘一般樣貌,實在是令自己歡欣不已。但是贖身之費過巨,又是承擔不起。本想借李則絹帛賭來柔兒,卻都如投進了水中一般。

    本來自己還想再去找本地豪強鮮于仲通借貸,但他近些日子只顧交往劍南團練副使章仇兼瓊,似乎要把全部身家都奉獻出去。自己暗歎可惜,卻不敢阻攔鮮于兄希望藉此爬升的意圖。只要是章仇兼瓊的主張,從攻伐吐蕃的謀劃,到與長安諸位高官的結交,甚至連岷江畔、就着陡峭山崖開鑿的彌勒佛巨像,鮮于仲通都傾盡全力襄贊。

    那巨佛的開鑿,耗費了無數人工、緡錢。自己也曾勸阻,鮮于仲通卻道:“開元元年,由大德海通禪師發宏願,護佑江上來往船隻人員安全,開始鑿山刻像。由於海通禪師寂滅與開鑿之費無來源,只修到了頭肩部,就被迫停滯了多年。現在,章仇副使自捐俸錢帶頭,各富戶、豪門從捐,再次雕築,已經快修到膝部了。既然他崇佛好此,我等雖自不量力,也要跟隨。”

    與自己交好的鮮于仲通既然耽擱於此,自己也不好再多去借求錢帛揮霍。

    那麼,又該如何呢?李則女兒找不到便罷,找到了,怎麼兌現賞絹呢?那個柔兒,想起來更是心痛。只能讓自己心愛的人,在青樓中癡呆地遙望麼?楊釗苦思冥想。

    “參軍,這樣‘虛張聲勢’能行麼?”章途安忐忑不安地問道。

    “山道中樹木雜生,幾十步外就已分辨不清人數。我們多舉旗幡,必會令人覺得是大軍行進的!”宋通堅決地說道,“讓行進兵士間距遠些,更顯得人馬衆多!”

    宋通站在一邊,不斷給從自己身邊經過的人鼓勁道:“兄弟們放心前行!若有流竄到此的蠻兵見到,他們必是膽怯的!這樣的戰法,我都是用過的!”

    宋通又叫住張楷道:“張楷,去到前面帶隊!”

    張楷有些猶豫,宋通說道:“不用怕!即便有埋伏,他們也會放過前面,襲擊後面的隊伍的,去罷!”

    “喏!”張楷雖然覺得被宋通看透自己的膽虛而難爲情,但聽到宋通的鼓勵,也大聲承命,跑到前面帶領衆人向施州方向行進。

    米亦琛找到曹錦玉,不顧她的冷淡,着急地說道:“爺爺真要去揚州了!我親眼見他去找史大雅首領請示的。史大雅說還要通報唐將,發給書牒纔行,但那也不過是幾天時候的事了。”

    曹錦玉聽了也是傷心,低聲說道:“爺爺下決心要去揚州,或者也只是散散心的。”

    “這麼說,你與康琳阿媽不會同去?”米亦琛聽她詞句,覺得稍微踏實一些,試探着問道。

    “阿媽不想去,我倒是心疼爺爺一人前往。”曹錦玉也很爲難地說道,“或者,我再考慮一下,是否拉上阿媽一起去。”

    米亦琛只覺得懸着的心又被提了起來,趕緊說道:“你還是不要走了。”

    “我去不去關你什麼事?”曹錦玉不樂道,“嵬飛猿還沒有說什麼呢。”提起嵬飛猿,錦玉心中又覺得煩悶“他肯定是不能去的,因爲他還要照顧旋花。旋花又本來就是要許配給他的,我留在這裏是爲什麼?”

    米亦琛急道:“錦玉,難道現在你還不能明瞭我對你的情意麼?”

    曹錦玉本來要回絕,但話未出口,米亦琛又急着說了下去:“我們從小相識,又是同族的人。我雖然生性不好強霸,但是你知道我對你是全身心愛護的。你哥哥的事,不是我央求、激怒史大雅首領,找來幫手,能讓他活着走出宥州的山野麼?”

    曹錦玉雖然心裏討厭他拿哥哥的事“要挾”,但也覺得的確如此,只好說道:“你跟我說這些,我當然是要感謝你。但是,和我們是否能夠結成婚親,又不是一回事。”

    米亦琛還要再說,曹錦玉又說道:“你現在不害怕嵬飛猿了麼?”

    “他在哪裏?”米亦琛立刻緊張地看向四周,發祥並無他人,心裏更覺羞愧,只得無奈地說道:“錦玉,你自己再考慮罷。那個拓跋旋花,哪一個不知道她本來是要與嵬飛猿成婚的?”看見曹錦玉又要惱怒罵他,米亦琛趕緊告辭跑開了,留下她一人委屈地哭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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