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大唐因緣錄 >第186章 療傷
    宋翁哀傷許久,問二人道:“你們本應成爲兄弟,現在卻是死力拼打,真是令人心痛!你們卻說說看,現在應該如何?”

    二人一時無語,相互看了幾眼。黃玉章首先說道:“宋伯,我給宋六兄弟解藥,讓他回去救治那個官將!”

    宋通也說道:“父親,孩兒一定保得玉章兄長性命無憂!”

    宋翁嘆道:“你說得輕巧!天下州縣分爲上下不等,你只是一個下州的小小司兵,怎能說此大話?”

    宋通跪拜道:“我必全力調和,不惜一死!”

    黃玉章也動情說道:“就是玉章死,也不敢讓宋翁悲痛愛子有事!”

    宋翁流淚道:“六郎啊,你務必保得苗人、土人無事!這次並非是他們有意鬧事的!你一定拜請官宦、將佐們,慎重、慎重啊!玉章,你們也應迴歸鄉里,還是隱忍一時罷,不要再傷害更多性命了。”

    宋通與黃玉章抱頭痛哭,黃玉章恨道:“真應早去部伍,與宋六兄弟同列軍中,也好過親眼看見鄉人流離、受辱!”

    宋通勸道:“玉章兄委屈一時罷,看在人命、生靈面上!”

    夕陽餘輝從山巔灑落在村裏的草屋頂上,各處的狗只再次狂吠起來。宋翁急得大汗涌出,喊道:“宋通拿瞭解藥,玉章還是先躲避進山罷!必是官兵搜捕過來了!”

    黃玉章悽慘一笑,站起身說道:“阿伯不必擔心了,玉章既然已經打定主意,就不再躲藏了。不過一死罷了,怕他作甚!”

    宋通也站起身來,抓着黃玉章的手臂說道:“玉章兄莫怕,有宋通在就有你在!”他又對宋翁說道:“父親在此靜養就好,孩兒帶玉章兄回去,一定保他性命!”

    宋翁哽咽不能言說,揮手讓他二人離去,自己對着晚霞,淚水縱橫地嘆道:“‘煮豆持作羹,漉菽以爲汁。萁在釜下燃,豆在釜中泣,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

    剛走到村口,大批官兵就圍攏上來,要捆綁黃玉章,宋通攔住吼道:“黃玉章在村中本來可以殺我,但他說要與我們和好!又將解藥拿出,不能加害他!”

    兵士們看見宋通急怒,也只得作罷,還是簇擁着黃玉章往回走,宋通緊緊跟在他的身邊保護。

    進到山中,又已是暗月無影,漆黑一片。衆人聽得山中的虎豹狼豺不停吼叫,心中膽寒,都提心吊膽地摸黑走着,也提防着蠻人在暗夜中襲擊。

    果然,還沒走出第二個山谷,四周的密林“窸窣”聲連綿不絕,聽得彭壯生與謝元成大吼道:“放了黃玉章!不然你們都要死!”

    宋通只得請求道:“玉章兄,還是你親自跟他們說罷。”

    黃玉章並不猶豫,呼哨一聲,就大喊道:“鄉民們!黃玉章並無傷害,只是我先前去療治那個官將的傷勢!你們不必露面,也不要再前去騷擾!”

    謝元成大叫道:“玉章兄!不要上他們的當!”

    黃玉章大笑道:“我們也死傷不少人了,若是再死黃玉章一個,能夠讓鄉民安生過活,也是值得的!你們切記我的話!”

    那邊寂悄無聲許久,彭壯生再吼道:“宋通,若是黃玉章有事,必向你索取仇怨報還!”

    宋通也喊道:“黃玉章有事,宋通也一起死,這樣可以了麼?”

    四處的密林終於不再傳出聲響。官兵們戰戰兢兢,但都是手腳並用地迅速離開了這片山谷。快要出山時,衆人才發現前胸後背都是汗透,衣袴都黏糊糊地貼在了身上。

    回到駐營地,兵將們見到宋通帶着黃玉章回來,都紛紛呼喝,拔刀相向。宋通喝止住衆人,喊道:“黃首領是來爲經略使療傷的!怎能如此無禮對待?”衆人這才很不情願地收回橫刀,停止了叫嚷。

    大帳內,在火把的亮光中,黃玉章拿出解藥,兌水給程維服下。程維鐵青的面色逐漸有了一些紅暈,圍在身邊的兵將們才稍有放心。

    范進立即拔刀在手,喝道:“好個逆賊,應該碎剮了你!”

    杜洪量與鄧景良趕緊上前攔阻道:“這樣豈能做得?”范進叫嚷不止,身旁幾員裨將也是騷動。

    宋通大喝道:“數次逃脫性命,你如此作爲,還要麪皮何用?諸位安靜!我們是來平息騷亂的,不是比拼殺戮的!既然現在事態漸息,也是我們的軍功,何必再多害人命!”

    衆人聽了,也不敢多言,只得靜待程維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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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經過大半夜的奔走,阿史那博恆一行離開烏德鞬山,已經到了沙磧地的邊緣。他看看身邊疲憊的兵士們,喊道:“駐營休歇兩個時辰!”

    搭好帳篷,兵士們把能夠點燃的一切物什都聚在一起,圍在火堆旁烤火。阿史那博恆大聲提醒着喊道:“不要離火堆過近!如此寒冷的夜晚,只想靠近烤火,但離開火堆後,身體是受不了驟熱驟冷的刺激的,用不了多久就會沒命!不要貪圖一時舒服,把日後的快活搭了進去!”

    兵士們都大笑着回道:“還要找婆娘的,不敢獨自太暖和!”

    阿史那博恆也笑着,看曹世宇把一塊皮墊放在雪地上鋪好,就坐了下來,拿出酒壺剛要喝,猛然說道:“衝鋒時我喊到要與第一個殺敵的人同飲!這個人是誰?”

    衆人面面相覷,相互詢問。曹世宇說道:“要說第一個刺死對方的,肯定是將軍了。但第一個射死敵人的,應該是我!”

    阿史那博恆笑道:“你這樣說,要知道天神是聽得到的,不能欺哄。”

    衆人大笑,曹世宇急道:“我第一個發箭,眼見是射中了的。”

    阿史那博恆見他喊得着急,就笑道:“好,那我就先與你同飲!”說罷,他取下皮質酒壺,自己先喝了一口,然後遞給曹世宇。

    曹世宇從皮墊上一躍而起,剛要開心地去接,身旁一人終於忍不住叫道:“慢!”

    阿史那博恆看到一個大漢站了起來,挺直身子說道:“我是僕固人僕固承慶,是我先射中的!身邊同伴都看到了!”旁邊幾人有的說“是”;有的息事寧人,說“算了,都是一樣的,不必爭論。”

    僕固承慶聽了叫道:“是我就是我!爲什麼不能爭辯?”

    曹世宇也要爭吵,阿史那博恆勸道:“好了,我們分飲!”

    僕固承慶卻不樂道:“說了只與將軍分飲的!”

    “哈哈。”阿史那博恆也站了起來說道,“那就與承慶兄弟分飲!”

    曹世宇也站起來喊道:“是我先射中的!”

    阿史那博恆想了一下說道:“拿張羊皮來,我們把酒倒在裏面,一起飲!”

    “好!”衆人歡呼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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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俗諺道“晚霞好,雨來了”。

    昨晚的霞光如火,今早上的朝陽就已不見,天空中淅淅瀝瀝地下起了冬雨。

    宋通密令章途安與張楷等人在外警戒,自己的手緊緊拉着黃玉章的手臂不放,生怕他出了意外。

    就這樣,他們在帳中守候着程維,看着他逐漸睜開了眼睛。

    范進哭道:“終於醒來了!恕屬下失職,令經略使受苦!范進該死!”

    “怎麼沒有死呢?”程維喃喃說道。

    范進一愣,顫抖的手就要去拔佩刀自裁。

    宋通低聲罵道:“你不必裝相!經略使是在恍惚中的!”

    黃玉章也是冷笑不止,對他嗤之以鼻。范進醒悟過來,滿臉通紅,但是手已經不再抖動了。

    侍衛給程維又餵了水,他氣色明顯好轉。看着宋通,他點點頭說道:“宋參軍是出了死力的。”又看到黃玉章,並不熟識,他問道:“此人是誰?什麼身份?敢在我的大帳中?”

    宋通暗笑道“程維頤指氣使慣了,才甦醒就擺上架子來。”但也不敢耽擱,他立即回道:“我已將苗人首領請來爲經略使療傷!”

    “用他療傷?”程維雖然身體衰弱,還是罵道,“我寧願死在這個蠻夷手裏!”

    宋通見程維神智還是很差,雖然不想打擾他休息,但也不敢離開大帳。擔心有范進這樣的爭建軍功的武人再進生事言語,他就拉着黃玉章的手臂,坐在程維身邊守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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