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大唐因緣錄 >第194章 運命是要賭的
    曲江坊左近的大小酒肆店宅中,聚滿了榮登新科的士子們。他們呼朋引伴,不停暢飲。

    士子們面對眼前的伎樂歌舞伴飲,更加豪氣干雲、雄心萬丈,紛紛暢談國事,都以天下興亡爲己任。彷彿陛下就在身邊聆聽着,他們酒後的慷慨陳詞更加激昂,只將自己視作宰相一般。

    終於稍歇,有士子安靜呆坐許久,不禁喜極而泣。旁邊人大笑着勸道:“我只當富貴如探囊取物,你卻哭什麼?是感慨自己僥倖得中麼?”

    “我考了數次,今日得中實爲不易!又聽說魚躍龍門之時,必有天雷擊毀魚尾,才能得望天顏。所以,在下特地辦此‘燒尾宴’,與諸位同年相好慶祝,期盼日後共同榮華。本應歡喜無比,卻還是記起舊日苦讀不易,因此落淚。”這人哽咽說道。

    “哈哈哈,就知道你考中了也是無用。定然做不得高官,當不得貴人的!”那人也已醉酒,大聲嘲笑道,“燒尾乃言我等新科,欲待得官可授,總是要視自己如同新來羊只,欲擠進現有羊羣一般。既擔心自己氣味不能相投,所以務必暢飲一番,以作對羊羣已有羊只的敬畏。冽酒進腹,如同烈焰,就以此權作燒去舊尾,祛除陳味,得以融進羊羣,故此稱作‘燒尾宴’!你卻說要遭雷劈,真是令讀書人齒冷!除授不得官宦,甚至他日更加不能得來貴人身份,也就可想而知了!哈哈……”

    旁邊衆人都是大笑不止,剛纔哭泣之人本就傷心,此時被當衆取笑,又是語句難聽,實在感到羞辱難忍,頓時惱怒,立即踊身衝上,與他撕打起來。旁人勸阻不住,不一會兒,兩人就都頭破血流。還在叫嚷間,鋪兵已經聞訊趕來,立即揮杖就打,將二人痛責一頓,拉拽着押送到鋪屋審訊。相好朋友只得一鬨而散,酒肆主人再急忙追趕,討要酒食和伎樂的破用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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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段晏一路奔波,毫不停歇,急不可耐地要找到郎儉打罵。他到了曲江坊附近,四處找不見,只見到散遊在各處的才子們,在飲酒賦詩、四處尋歡的身影。

    段晏見到嘈雜吵鬧的情景,想到郎儉更是勝過於此的荒唐舉動,心中更是氣憤。他就不斷地詢問每一個能夠聯絡到的人,終於打聽到那個負心漢,那個寡廉鮮恥的混賬憨癡,又去了樂善寺找那個女尼。

    段晏心中怒火頓時再次升騰,立即找來一輛牛車,坐上去趕往金城坊的樂善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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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寺內院落的松樹下,郎儉緊盯着靜真的美貌面龐,捨不得剎那離開。靜真垂首站立,聽着郎儉滔滔不絕地傾訴衷腸,大表愛慕之情,心中甚爲煩躁“他雖然文采出衆,也是一表人才,但明明是先追求雅孃的,現在又是這樣,還是個登徒子罷了。母親雖然逼迫自己,但也絕不能答允這人啊!”

    雅娘遠遠看見,心中實在忍不住,跑近前來哭着罵道:“郎七!你真是無恥之極!做這樣的事,麪皮何存!靜真,我本以爲你安心誦佛,卻……”

    靜真趕緊勸阻道:“雅娘,不要在此吵鬧!不是你想的這般!”

    雅娘又哭道:“靜真,我做你奴婢,何時疏忽侍奉?你卻連奴婢的郎君都要來搶!”

    靜真滿臉通紅,剛要斥責,想想還是應該先讓郎儉斷了念想。但她還沒說話,卻見一人像是渾身着火一般,跳着罵着跑進寺來,四處逡巡。

    郎儉還在癡呆地看靜真美貌,臉上、脖頸上已經捱了幾記掌擊。被打得眼冒金星,他回身一看,正是秀娘阿兄段晏,頓時連羞愧帶驚嚇,只覺自己已是魂飛魄散,挪不動身體。

    段晏邊打邊罵道:“虧你豬狗奴考中明經進士,既然熟知經文,禮義廉恥又記得哪個?你既已許婚,更欲別娶,必帶你去官府說理!”

    郎儉見他如此說,想到自己剛中得進士,擔心影響仕途,只得忍耐下來,連連告饒。

    看見四下裏的香客都過來圍觀,靜真實在難堪,也猜出來人是郎儉家人,就說道:“你是什麼人,敢來寺中胡鬧!還不帶這人出去!”

    段晏又轉向靜真,罵道:“寺中原本是清淨之地,我亦是傾心佛事之人,莫要在我面前裝相!你這沙彌尼做得如此好事!……”還要再罵,已是驚呆在當場,他終於依稀辨認出來,站在面前的這個美貌女尼,居然是崔希逸的女兒崔靜怡!

    段晏不好再鬧,拉起郎儉就走。雅娘不捨,哭泣着跟隨在後。靜真長呼一口氣,暗道“母親也怪不得我了;雅娘也不要再怨我;那個郎儉,還是回去安生度日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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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氣已經轉暖,草原、沙磧地裏的冰雪漸漸消融,草芽帶着點點綠意,鑽出了地面,使得入眼荒涼的四周,有了許多生機。

    “靜女其姝……”阿史那博恆望着從南面飛來大雁,心中想念靜怡。“靜怡,什麼時候才能再見到你?再見到你,你若忌恨我傷害了崔節帥,殺了我也可以的。我只想見到你就好。”阿史那博恆喃喃自語道。

    “將軍,是在想念誰麼?”阿史那博恆聽見這個聲音,就知道是那個令他厭煩的曹世宇來了,也就緩緩說道:“是在看大雁飛去了哪裏。它們跑了這麼遠,想要休歇也是不敢鬆懈的,還有獵人的弓箭暗中等待。”

    “的確是啊。我們跑了出來。本以爲可以自在些,哪知道大漠裏的紛擾更多。”曹世宇毫不在乎阿史那博恆對自己的冷漠,嘆氣說道。他心想“現在還是不能離開的阿史那,但將來如何誰能預料呢?闕特勒、骨力裴羅,包括那個兇狠的阿布思,自己也都不能得罪。活着雖然好辛苦,也只得這樣活着。”

    看阿史那博恆不再說話,曹世宇湊近前又說道:“聽說,骨力裴羅與阿布思爭鬥得很厲害,似乎都想在可汗身邊安插自己的親信。”

    阿史那博恆收回遠眺的目光,看着曹世宇說道:“世間的人,若不在大漠裏打殺,必在氈帳中紛爭,何時有過哪怕一絲絲地變化呢?”

    曹世宇笑道:“唐境卻不一樣,他們是待在屋子裏的。”

    阿史那博恆並不覺得他說的有趣,問道:“闕特勒那裏有什麼消息麼?”

    曹世宇不敢隱瞞,趕緊說道:“闕特勒又派兵去東面,說是堵截奚人與契丹人的侵犯;而阿布思也在他的授意下,不斷與回紇人發生爭執。”

    阿史那博恆思索闕特勒爲何要這樣頻繁出擊,曹世宇又說道:“聽說奚人被唐兵不斷驅趕,都聚集在潢水附近去了。契丹人也因此騷動起來,說那裏也是他們發祥的地方,要求唐兵驅散奚人。”

    阿史那博恆嘆道:“這明明是有人蓄意擠壓他們的活動範圍,但是奚人與契丹人還是內鬥不止。不知道渾天放他們怎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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