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大唐因緣錄 >第209章 可愛懂事KUBIJi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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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十幾艘船隻滿載粳稻、生鐵、生絹麻布、銅鏡、氈帽、茶串等江淮土特,排成縱列航行在大運河中。梁仲迎着北風站在船頭,逆流直向幽州而去。

    想起還在雲州的母親,梁仲心中感傷。“母親,離您越來越近了。”他心裏默默叨唸着。“君不見河邊草,冬時枯死春滿道。君不見城上日,今暝沒盡去,明朝復更出。今我何時當然得,一去永滅入黃泉。人生苦多歡樂少,意氣敷腴在盛年……”母親輕輕哼唱的歌聲又迴響在他耳邊。

    自己的盛年,想起來也不不堪。連自己的名姓都不敢再提了,還敢說取得功名還鄉,還敢說往日裏爲父報仇的話麼?梁仲不覺眼角溼潤起來,怕被別人看到笑問,趕緊忍住,再看向兩岸。

    運河兩岸樹木靜立、雜草叢生,蕭瑟的秋風不時襲捲來幾片黃葉、幾根枯草,像是戲耍一般,將它們不斷拋向空中。直到玩耍累了,秋風才又把它們丟進河水中,任它們隨着水流浮蕩向南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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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通濟渠雖然寬達三五十丈,但是水源少、河道淺,逆行北上頗爲緩慢。經過每一道埭門,都要等上很久,待蓄足可以行船的水流後,才能再進入下一道埭門中,而北下的水源卻並不多。就這樣用了好幾天的時間,衆人耐心逐次通過幾道埭門,船隊才終於抵達了大運河的盡頭——幽州城南的通濟渠碼頭。

    大小船隻降下帆席,按鋪兵的指派,依次停靠在柳樹岸邊。木質踏板在衆人的擡動下,“哐當”一聲,連接起船舷與石岸,隨着煙塵的立時騰起,一派忙碌景象也就展現在梁仲眼前。

    雖然已是深秋,但來往船隻與岸邊,川流不息的挑擔背貨的伕役們,只穿着單衫做活,還是累得大汗淋漓。

    各種貨物搬到岸上,整齊排放。粳稻、生鐵、生絹麻布等官府貨物就由負責度支的官吏查驗;銅鏡、氈帽、茶串等行商貨物,也在商賈的專管勾檢的役從覈對。

    崔秀等人都是初來此地,就與梁仲一起,以“送貨”的名義,請示巡檢鋪兵後,趕着載貨牛車,跟隨其他伕役們進城遊逛。顧憲早已來過數次,不想再去,就留在船上看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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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幽州的南城門進入,隨即就看見位於城內西側的子城。胡漢各族兵將們,列隊站立在子城城門等處,軍容很是齊整。梁仲心中暗讚道“幽州不愧是北方重鎮,軍將帶兵頗爲嚴謹,與涼州那邊並無不同。”

    幽州城並不算大,城內排列着二十幾個裏坊。溝通四方有無以及便民採買的東、西二市,都設在城北部。

    衆人趕着牛車,穿行主街中,經過了永平、齊禮、勸利、華嚴等裏坊,也就到了西市中。幾人卸下了銅鏡、茶串等物,又趕到東市,將粳稻、生絹等物留在了那裏。

    崔秀仔細地看着坊市裏的售賣米糧、絹帛、菜蔬、農具等店宅,梁仲笑道:“坊市不都是如此麼?看得這樣仔細,是要做些什麼生意?”

    崔秀也笑道:“我是準備找些麝香、豹尾、鹿茸等,都是可以販運到揚州那邊的。”

    “好精明!”梁仲笑着讚道,“我看你以後就是個大商賈!只是豪闊之後,也做些善事來。”

    衆人正在說笑,幾個髡髮結辨的胡人湊過來問道:“你們帶些人蔘、胡香回去罷。”

    雖然這幾人都沒有戴襆頭、挎橫刀,但是梁仲還是從他們銳利的目光和矯健的身姿中,看出幾人應該是胡族兵士。他心想“這些兵士私下裏販賣山貨,這是要得些酒肉錢了。”

    崔秀等人也就去看他們隨手打開的布囊中的貨物,梁仲剛要近前,忽聽一人喊道:“孫神鷹,你怎麼親自來了?”

    “哈哈,天放,我只是圖個有趣。”孫神鷹笑道。

    梁仲眼中立即騰起一層水霧,心道“渾天放怎會到了這裏?達昂毋謙呢?”但是自己並不知道這些人的具體身份,梁仲即便看到了同樣已經斷髮、梳辨的渾天放走了過來,也不敢相認,只得低頭閃在一邊。

    渾天放走了過來,笑道:“安將軍是要儲積軍資,但也不要你親自出來啊。”

    梁仲暗道“應該就是那個安祿山了。渾天放與這個孫神鷹,應該都已經歸在了安祿山的帳下。”

    梁仲心中着急,但也找不到機會與渾天放搭話。崔秀等人採買了一些,渾天放等人也就向東北面的肅慎坊、軍都坊走了。

    梁仲思前想後,又記起渾天放與達昂毋謙,與阿史那博恆很是交好,況且幽州這裏實在生疏,就忍下與渾天放相認的衝動,悵然地與顧憲等人出城回船上去了。梁仲心中不斷勸慰自己“日後還會再來幽州,不急與天放相認的。既是兄弟,必會再次重逢,只要因緣合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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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揚州家裏的首件事,梁仲就把嵬飛猿叫到屋中說道:“有這樣巧的事,我在幽州城裏看見了渾天放!”

    嵬飛猿也是一驚,急道:“你與他相認了沒有?”

    “哎,他們當時人員嘈雜,我看渾天放也都是胡人裝扮了,一時沒敢相認。現在想來,真是後悔。”梁仲拍腿說道。

    “我看,幸好你們沒有相認,否則,或許會有危險的。”嵬飛猿卻鬆了一口氣,低聲說道,“況且,他們現在還在那個兇狡的安祿山手下聽命,更加不可知!”

    看梁仲詫異,嵬飛猿就講了阿史那博恆等人叛逃,仲雲慶與達昂毋謙雖然死得意外,也都與阿史那博恆等人相關的事。

    梁仲聽了,不停低罵道:“阿史那博恆害死許多同袍兄弟,又把我害成這樣,真想立即殺死他!”罵了許久,覺得嵬飛猿並未搭言,梁仲就看着冷靜的嵬飛猿問道:“飛猿兄弟不想殺了那個惡人麼?”

    嵬飛猿淡淡地說道:“我聽說仲雲慶意外身死,又眼見到堂妹拓跋旋花傷痛欲絕的樣子,也是恨不得立即出到塞外,尋找阿史那拼命。但後來想到,莫說自己拼鬥不過阿史那,就是一刀殺死了他,所有的仇怨就能解開了麼?這些事都有各自因緣,我們身處其中,也就有了不同運命。既然是運命,那麼日後必有開解之時。但對於我而言,的確不想再打殺了。否則,我又怎會跑來揚州待住?”

    梁仲立即想起了仲朗士傑說的話,心裏也是暗自神傷。想了一會兒,他也不禁讚道:“飛猿真的是有佛緣的,現在已經如此通透。”

    嵬飛猿嘆氣問道:“仲兄,你日後若再見到阿史那,會與他計較,會殺他麼?”

    梁仲毫不猶豫地說道:“當然會!我不想說假話,此時想起他還能忍住,若是遇到,定是更加怒火萬丈的了。如果不要再相互傷害,最好就如此時這般:他遊蕩在大漠,我浪蕩在揚州,各不相干最好!”

    心裏又惦念起拉姆,他暗道“拉姆在沙州不知過得如何?仲朗士傑說已經打探過了,還說那家人對拉姆很好的。小拉姆算來已近十歲,應該更可愛懂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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