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這裏已經成立輿論旋渦的中心。
農曆十一月十五日。
這一日在每個月當中，也被稱爲望日。
按照大唐的上朝制度，每月的朔，望兩日，也就是初一，十五，要舉行一次大朝會。
在京師六品及以上的官員全部都要參加。
太極宮，甘露殿。
李牧四平八穩的坐在龍椅上，淵渟嶽峙，氣勢逼人。
這段時間，陛下與崔家的纏鬥震驚朝野。
特別是在前一日，清河郡的官員，以及崔氏一族的高層都已經悉數押到了長安城。
事已至此，雙方算是撕破了臉皮。
至於該如何收場，每一個人心中都是猜測萬千。
就是爲首的房玄齡，魏徵，杜如晦等人，也在私底下數次碰面，對當前局勢表示擔憂。
這些個名門望族根深蒂固，盤根錯節，幾乎滲透到了朝廷的方方面面。
若陛下一點情面不講，那也不見得能夠討着好處。
雙方最好的結果是，各讓一步。
七宗五姓低頭認錯，一陛下滿意的價格將琉璃器拍賣回來，而陛下也網開一面，對崔家所犯之過錯，既往不咎。
雙方完美收場，迴歸到正常的軌道當中。
如此一來，陛下也算是得勝收場。
雖然中間過程出了諸多的力氣，但也得到七宗五姓該捐的錢糧。
他們現在最怕的就是，七宗五姓不肯讓步，以當今陛下的脾氣，絕對不會率先開口服軟的。
到時候場面就難收拾了。
每個人心思各異，一時之間，甘露殿內安靜如水，沒有一絲一毫的聲音。
“諸位，可有事要奏？”
李牧風輕雲淡的問道。
大臣們全部都低着頭，心思各異，沒人開口。
過了片刻，禮部侍郎崔升上前一步，拱手道：“陛下，臣有本要奏，臣以爲，清河郡崔氏一事，純屬誣陷！”
“崔氏一族，自大唐開朝以來，一直都對朝廷鼎力相助，爲了我大唐的昌盛，不遺餘力，兢兢業業的爲大唐做貢獻！清河一郡，更是民生富饒，百姓安居樂業，崔氏又怎麼會行欺壓百姓，貪墨朝廷錢糧這般齷齪勾當？！”
“還請陛下明鑑！”
李牧看着堂下的信誓旦旦的崔升，輕笑一聲：“那你的意思是說，太上皇查案不力，冤枉了你們崔家？！”
“這……”
崔升一時語塞，太上皇李世民在朝堂上的威勢猶存，不想被李牧拿出來當了擋箭牌。
李世民也是老臉一黑。
臭小子，你派朕去清河郡查案，怕是早就打算好拿我來當擋箭牌了吧！
崔升也不傻，當即改口道：
“太上皇辦案，微臣自然是不敢懷疑。”
“但是就算崔氏曾經犯下過什麼過錯，那也罪不至將全族人都控制起來吧？”
“再說崔氏一族，對大唐王朝可是功勞彪炳，就算是功過相抵，那也綽綽有餘！”
“這一次朝廷國庫虧空，臣願意勸崔氏一族帶頭，支持朝廷，幫助朝廷渡過難關，還請陛下三思！”
崔升也不墨跡，直接服軟，說出這樣的話，已經表明崔氏願意拿出錢糧。
臺階算是給了出來。
房玄齡，魏徵，杜如晦，長孫無忌等人也是暗暗的鬆了一口氣。
就是他們自己，也難免與七宗五姓產生關係。
所以他們更願意看到雙方和解。
“請陛下三思！”
“請陛下三思！”
“請陛下三思！”
一個接着一個七宗五姓的官員站出來。
很顯然。
他們已經互相通過氣了，因爲城門失火，殃及池魚，崔家出了事情，其他家族也不見得好過。
而且有了崔家這個案例，當今皇上會更加肆無忌憚的對付其他家族。
這一次的事情，他們認栽。
就算是出點錢，把事情瞭解了，以後該怎樣還是怎樣。
新皇的位置越坐越穩，他們以後難免都要攀附上新皇，晚攀附，不如早攀附。
對於這些東西，那些老傢伙心裏跟明鏡似的。
之前用琉璃糊弄新皇，只是想出一口惡氣，沒想到新皇竟然如此強勢，這讓他們意外之餘，也暗暗認可新皇的位置。
然而龍椅上的李牧卻是輕笑道：“三思？朕已經考慮得很清楚了，一碼歸一碼，有功該賞，但是有罪，也該罰！”
？？？
聞言，在場的所有官員都露出了疑惑的神色。
七宗五姓已經服軟，目的已經達到，難道陛下還要揪着不放嗎？
“魏徵，出列！”
聽到李牧喊魏徵的名字，衆官員暗暗吸了一口冷氣，空氣開始變得有些許炙熱。
李世民在位的時候，魏徵都是直言不諱，一點情面都不給。
這一次陛下叫他作什麼？
“臣在！”
魏徵上前一步，拱手道。
脣亡齒寒的道理自然不會不懂，現在爲何會如此？
“你不說話，朕便當你並無異議。”李二陛下沉聲道，
“此事便由尚書右丞魏徵主理，朕要在半月內看到清
查結果，不得有誤！
“臣遵旨。”魏徵拱手道。
李牧淡淡道：“魏徵，朕命你會同大理寺，刑部，吏部，三司會審清河郡崔氏一族之事，朕會讓雨化田配合你們，一定要徹查，不冤枉一個人，也不放過一個人！”
“按照大唐的律法，該殺的殺，該抄家的抄家！”
轟！
這話就像是一顆炸彈，扔進了原本平靜的湖水中，讓整個朝堂瞬間沸騰起來。
魏徵微微一怔，當即拱手回道：“請陛下放心！”
“陛下！”
魏徵話音剛落，就有其他世家出身的官員們站了出來。
“陛下，古人云，水至清則無魚，崔家也許是有某些人犯了事，但是試問天下所有人，誰又沒有做錯過事呢？！”
“臣以爲，處理崔家的事情，應該高高擡起，輕輕放下，讓崔家知道錯了，知道怕了就好！”
“是啊——”
這時又有另外的一名官員站了出來：“臣附議，高高擡起讓犯事的人知道怕，知道錯。然後再輕輕放下，稍稍處罰不過多的追究，勢必讓崔家感恩戴德，對這一次國庫虧空的事情，定會鼎力相助！”
崔氏一族的事情，必須得遏止！
不然的話，他們這些世族恐怕每天都不得安穩！
若是陛下再如此行事，難保他們不會成爲下一個崔家！
見大臣們議論紛紛，李牧擡手說道：“那照你們的說法，朕如果把你們拖出去全斬了，是不是也應該高高擡起，輕輕放下？”
“這……”
一衆官員語塞。
李牧掃視了一眼，繼續道：“你們沒有作爲被欺壓的一方，當然知道勸說別人要大度，如果我大唐的官員人人都像你們這樣，誰來爲天下百姓做主？”
“古語，好，朕就跟你們說古語，古語云，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更何況是區區一個崔家？”
“崔家犯了法，難道朕不應該制裁他們嗎？”
“若所有人犯了法都想要高高擡起，輕輕放下，那麼律法打得威嚴何在？公平何在？！”
“枉你們還飽讀詩書，朕看你們連公道二字都不認識了！”
李牧說得義正言辭，讓一衆官員無可辯駁。
最根本的原因還是，這一次，確實是崔家錯了，但是崔家的錯是一直存在的，若是陛下揪着不放，那只有兩敗俱傷的結局。
“還有人有話說麼？”
李牧的聲音再一次響起。
整個大殿安靜了片刻，終於響起了一道聲音。
“臣，有話說！”
說話的人正是崔升，崔升緩緩拿下官帽，看着李牧道：“陛下若是獨斷朝綱，執意行事，臣，請辭！”
“哦？”
李牧饒有興致的看着崔升：“辭官是麼？朕準了！還有誰，一併站出來吧！”
大殿又是安靜了片刻。
那些世家出來的官員互相都是望了幾眼。
“臣，請辭！”
第二個人站了出來。
有第二個，就有第三個。
“臣，請辭！”
“臣，請辭！”
“臣，請辭！”
……
不出半刻鐘，已經有過半數以上的官員摘掉自己的官帽。
很顯然，他們都是通過氣的。
這個時候，房玄齡和長孫無忌等人的眉頭都緊皺了起來。
他們最害怕的情況，還是發生了！
百官請辭。
若不妥善處理，很有可能動搖國本！
歷朝歷代，皇帝最怕的就是這種事情，多少皇帝因爲這樣，而選擇屈從於百官。
但顯然，當今的聖上不會！
果然。
李牧眉頭也不皺一下，就直接開口道：“朕，全準了！”
“還有誰要辭的，明日一併呈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