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承認我有點現實,畢竟在天庭時,我從沒覺得司命如此重要。
司命的身子一下子僵住,動都不會動了。
感覺到司命的不對勁,我好奇的摸了摸他的額頭,“司命,你生病了嗎?”
司命氣急敗壞的在我腦門上敲了一下,“你是不是在人間待久了,人都變傻了,神仙怎麼會生病?”
我向來臉皮厚,並不在意他的揶揄,“我覺得凡人心眼挺多的,常跟他們呆一塊,保不齊還能機靈些。”
司命瞪着我,半晌吐出一句“朽木不可雕也”。
我毫不在意,死皮賴臉的纏住司命,“你知道夜涼已經還陽了嗎?他現在是活人了,我沒法再用他的殼子,所以你是不是替我換一個……”
司命打斷我,“你還好意思說,如果不是你一時心軟,夜涼也不會有機可乘。”
想到被夜涼害死的那些無辜的人,我慚愧的垂下頭,“司命,都是我的錯,我該怎樣彌補?”
司命冷哼道:“錯上加錯,我看你是不想回去了。”
我被說的無言以對,頭也擡不起來了。
事實證明,面對司命這種人,裝可憐遠比直接求他要管用的多。
司命嘆口氣,“月老,你也不用自責,這是你的劫數,經此一事,你當明白一個道理,那就是淺顯的善良反而會助紂爲虐。你一向心軟,日後當以此爲戒!”
一番話說的我心服口服,我連聲答應。
見我灰頭土臉,司命不忍苛責,“世間萬物都要遵循法度,夜涼已經還陽,即便你我是神仙,也不能強行收走他的魂魄,我們只能走正規程序,去地府請鬼差出面勾魂。”
我垂頭喪氣的點點頭,還挺麻煩的。
“月老,負責此事的十有八九是黑無常,他跟白無常搭檔多年,兩人感情很好,你之前跟白無常鬧矛盾,害的白無常要歷經三次轉世,在此期間兩個人的活全都落到黑無常身上,他很可能記恨在心,搞不好會故意難爲咱們,你最好要有心理準備。”去地府的路上,司命好心的囑咐我。
我一口答應。
黑無常周身都散發着生人勿進的殺氣,跟他接觸,絕對不是一件愉快的事。
看見他的第一眼,我就覺得很熟悉,但又說不清什麼時候見過他。
司命知道我嘴笨,不等我開口,已經跟黑無常客套起來。
伸手不打笑臉人,黑無常態度還不錯,只是不時的打量我,眼神鋒利如刀,很不客氣。
黑無常和白無常完全是兩種人,白無常雖然也很討厭,但身上總歸是有人氣的,黑無常卻冷冰冰的像塊石頭。
聽完司命的解釋,黑無常祭起陰陽鏡查看一番,“我可以幫忙去收夜涼的魂,可迄今爲止,已經有三十三人死在夜涼手中,這筆賬固然夜涼本人要還,但這些人的死並不在造化中,換言之,這些人本不該死,這筆賬又該如何算?”
司命忙道:“這個容易,有勞差爺提供一下這些人轉世後的資料,我在命數上補償他們就是了。”
我也在一旁偷扯司命的袖子,他雖執筆命書,卻要嚴格遵循因果造化,偷偷給那些冤死的人添福澤補償,已經有假公濟私的嫌疑了。
“一切都是我搞砸的,我聽憑處置。”我搶着說。
黑無常哈哈大笑,“我暫時還沒想好該如何處置,就有勞上仙記得此事,待日後我想起來了,咱們再慢慢算賬。”
我皺了皺眉,他的笑聲真難聽,好像刀劍在石頭上摩擦,讓人渾身起雞皮疙瘩。
回去的路上,司命不斷的埋怨我,不該逞一時之能留下禍患,拿他的原話說:“鬼知道黑無常會想出什麼刁鑽問題難爲你!”
我何嘗不知道這個道理,況且直覺告訴我,黑無常在刻意針對我。
可我明明沒得罪過他,那麼原因只有一個了,他肯定是替白無常出氣。
我剛對白無常積攢出的一點好感又消失了,拜他的好搭檔所賜。
知道黑無常很快就會去收夜涼的魂魄,我求司命帶我去見見夜涼。
途中司命告訴我,夜涼是靠一種祕法還陽的。
這種祕法極損陰德,即便還陽成功,待其再次死去後便會墮入地獄,不復超生。
我納悶,夜涼又不是蠢人,如此得不償失的事爲何要做?
司命腳步一頓,“除非……除非夜涼是被人唆使,並不知道後果的嚴重性。”
我想到一處關鍵,“湊夠十八個四陽生辰的人,夜涼就已經可以還陽了,可黑無常說遇害者有三十三人,夜涼爲何還要繼續害人?”
司命嘆口氣,“利用這種祕法還陽後有一個弊端,那就是此人如同地縛靈一般,不能離開他復生的地界,若想打破限制,就要繼續收集陽氣重的活人的精血。夜涼着急還陽,前面只湊齊了十八個人,這遠遠不夠,可四陽生辰的人畢竟難尋,他只能退而求其次,轉而對生辰中帶三陽的人下手。”
我突然想起凌北霄曾十分確定夜涼仍在景城,難道他也知道這個祕法?
不可能啊,本上仙尚且頭一次聽說,他一個凡人怎麼會知道?
我搖搖頭,暗笑自己太多疑。
見到夜涼的那一刻,我終於明白爲何凌北霄和羅驚蟬找不到他了。
誰能想到衣食考究、素喜排場的夜涼居然混在一羣乞丐當中。
他雙眼無神,整個人瘦了一大圈,看起來很落魄蕭索。
我走到夜涼麪前,跟他說了幾句話,他毫無反應。
司命見狀上前,把手搭在我肩膀上,“說吧。”
我看着夜涼,“千羽在哪?”
託司命的福,夜涼果然聽到我說話了,他渾身一震,驚恐的看着四周,“滾開,我什麼都聽不見,你別找我。”
看他這副瘋魔模樣,我心中一陣厭惡,“你親手殺了千羽,就爲了活成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德行嗎!”
夜涼雙手死死捂住耳朵,“我不聽,你又想佔用我的身體,你想的美,我不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