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永壽剛走,前廳傳來一陣騷亂聲。

    從時間上推算,我懷疑是羅永壽在衆人面前露了相,忙跑出去看熱鬧,才過拐角,就被人從身後挾持住,那人死死捂住我的嘴。

    “殿下別怕,我是羅驚蟬。”

    羅驚蟬做夜行打扮,若非主動報出名姓,我肯定認不出來。

    “跟我來吧。”我把羅驚蟬引向我的住處。

    才一進屋,羅驚蟬就無力的摔倒在地。

    我吃了一驚,“你受傷了?”

    他武功那麼好,世上能傷他的人少之又少。

    羅驚蟬擺擺手,“無妨,柔嘉呢?我剛纔在行館找了一圈,沒看見她。”

    我並沒有留意柔嘉的去向,反正她也待不住。

    “可能是去哪玩了吧,驚蟬,你是來見柔嘉的?”我自覺多此一問,看他倆分別時黏黏糊糊的樣子,十有八九是看對眼了。

    羅驚蟬搖頭,“殿下,我是來救柔嘉的,她很危險。”

    剛纔羅永壽也是這麼說的,但他並沒有透露更多,或許從羅驚蟬口中能探聽到更多有用的信息。

    我正準備多問幾句,就聽到外面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南楚的侍衛表面客客氣氣,實際上並不把我們放在眼裏,情況緊急,我直接把羅驚蟬抱到牀上,用被子把他蓋嚴實,然後迅速脫衣服。

    門被撞開的時候,我也脫得差不多了,故作狼狽的看着門外的侍衛,我虛張聲勢的罵了一句“滾”!

    侍衛們沒動,但也沒進來,顯然並不信我。

    “你們找人可以,切不可打擾夜涼殿下休息。”凌北霄的聲音由遠及近,最後出現在門口。

    他朝房內看一眼,神色微變。

    “還不快撤!”他動了真怒,語氣給人以懾人的壓力。

    侍衛們灰溜溜的離開了,凌北霄深深望了我一眼,轉身就走。

    我知道他誤會了,忙跳下牀去拉他。

    凌北霄勉爲其難被我拉進房中,坐定後,他面無表情的說:“殿下還是穿上些,莫要得了風寒。”

    我趕緊套衣服,“北霄,我怎麼覺得你在咒我!”

    凌北霄根本不朝牀榻的方向看,臉色鐵青。

    我反應過來,他不會以爲牀上躺着的是靠採補駐顏的長公主吧!

    “北霄,他們要找的刺客是驚蟬,他受了傷。”我言簡意賅的解釋。

    凌北霄楞了一下,快步走向牀邊,掀開被子,羅驚蟬已經被捂得滿頭大汗了。

    “他受了什麼傷?”凌北霄替羅驚蟬檢查。

    說來也怪,羅驚蟬渾身上下一處傷口都沒有,可他面如金紙、呼吸微弱的樣子又像是受了重傷。

    羅驚蟬已經陷入昏迷,無法回答我們的疑問。

    我把剛剛羅驚蟬告訴我的話向凌北霄複述一遍,爲了引起凌北霄的重視,我自作主張把羅永壽的講述適當編入其中,當然,太玄乎的譬如南楚國主修習長生術這種話沒說,最後總算讓他相信柔嘉的婚事有蹊蹺。

    “你在這守着羅驚蟬,我去叫柔嘉回來。”凌北霄立刻動身。

    “北霄,範無咎應該不知道羅驚蟬來這裏。”我遲疑着說。

    凌北霄面露不滿之色,“在你眼裏,我是一個不分輕重裏外的糊塗蛋嗎?”

    確實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我想解釋,他已經憤然走遠。

    不多時,凌北霄帶着柔嘉回來了。

    我仍惦記着向凌北霄解釋,可他像是已經把剛纔的事都忘了。

    柔嘉一見羅驚蟬昏迷頓時慌了,急的直哭。

    眼淚一滴滴落到羅驚蟬臉上,他終於醒過來。

    “柔嘉,你不能嫁給國主,我帶你走。”羅驚蟬焦急的說。

    柔嘉又哭又笑,“你果然捨不得我。”

    羅驚蟬苦笑,“現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繼續待下去,你恐怕會有性命之憂。”

    柔嘉搖頭,“可我已經答應世子了,況且事關兩國的邦交,我若一走了之,南楚藉此找大炎的麻煩怎麼辦?”

    羅驚蟬急了,“你根本就不知道事情的嚴重性。”

    柔嘉很固執,“我不走,你把我帶走,就不擔心範無咎爲難你娘嗎?”

    羅驚蟬被問住了,忍不住咳嗽幾聲,竟吐出血來。

    柔嘉心疼的不得了,“驚蟬,你到底怎麼了?”

    羅驚蟬搖頭,“沒事。”

    他求助似的看向凌北霄,“世子,就算柔嘉與國主結親,也不代表兩國能和平共處,如今南楚局勢波雲詭譎,我們不妨先觀察一陣子,實在沒必要搭上柔嘉一條命。”

    凌北霄思忖片刻,居然答應下來。

    “驚蟬,我讓宋鍾送你跟柔嘉離開。”

    羅驚蟬搖頭,“你只要吧柔嘉送走就好,我要留下來找我娘。”

    柔嘉抗議,“我也不走,我陪你一起找人。”

    凌北霄眉頭緊鎖,很是爲難。

    以柔嘉的個性,若身邊沒人保護,搞不好會惹出什麼亂子來。

    “柔嘉,你跟宋鍾出去避避風頭,過陣子我再聯繫你。”凌北霄身邊最可靠的人就是宋鍾了。

    柔嘉執意不肯。

    我建議雙方折中一下,柔嘉躲避風頭是真,但她也不用離開南楚,而是變裝混在衆人當中,送親的隊伍很快就到,屆時安排兩個生面孔進去很容易。

    凌北霄認爲這個主意風險太大,柔嘉和羅驚蟬卻很贊同。

    “我會一種改頭換面的辦法,保證能矇混過去,只是要喫些苦頭。”羅驚蟬道。

    柔嘉不以爲意,“喫些苦頭算什麼,只要能留下來陪着……陪着大家就好。”

    凌北霄很自覺,“我可不領你的情。”

    羅驚蟬給凌北霄列了個單子,讓他照着上面的東西分開採購,千萬不可在同一家購買,以免引人注意。

    一切準備就緒,他和柔嘉在房內整整鼓搗了兩三個時辰,等房門一開,居然走出兩個孤老頭。

    在兩人不開口的前提下,我們甚至分不出哪個是柔嘉、哪個是羅驚蟬。

    這是何等鬼斧神工的易容術!

    “驚蟬,你所有的本事都是跟範無咎學的嗎?”我問。

    羅驚蟬敬畏的點點頭,“我的本領,不及師父的千分之一。”

    我覺得他誇張了,“世上會有這麼厲害的人?”

    羅驚蟬嘆口氣,“我自幼好強,別人能做到的事,我一定要做的更好,認識師父以後,才知道這世上真的有‘天賦’這回事,以我的資質,就算再給我幾百年的時間,也追不上師父此時的造詣。”

    能讓心高氣傲的羅驚蟬如此尊崇,範無咎究竟是怎樣的人?

    難道是他的驚才絕豔吸引了凌北霄嗎?

    我突然覺得自己很沒用。

    沒人留意我突如其來的情緒,凌北霄還在叮囑柔嘉,她只要一張嘴就會暴露身份,索性扮作啞巴,以後無論遇到什麼情況,都不可發出聲音。

    柔嘉答應下來,她擔憂的看着凌北霄,“和親的郡主突然消失了,你該如何向南楚國主交代呢?”

    凌北霄微微一笑,“這個簡單,我需要你配合我演一場戲。”

    凌北霄的戲很好演,就是在夜深人靜時,讓柔嘉嚎一嗓子,製造出郡主在行館離奇失蹤的假象。

    反正人是在南楚丟的,到時候他不向南楚要人就不錯了。

    計劃雖有漏洞,卻可勉強一用。

    爲了效果更逼真,我們決定此事瞞着褚良辰和白玉京。

    一切都順利進行,只是羅驚蟬的臉色更難看了,似乎他說的每一句話、行的每一步路都在承受巨大的痛苦。

    難道是在我們來南楚的這短短几天內,他突然生了重病嗎?

    柔嘉很擔心羅驚蟬,於是我眼前出現一副奇景,那就是一個小老頭始終用曖昧關切的眼神盯着另一個小老頭。

    那種感覺真是怪極了。

    我向凌北霄吐槽,“之前看他倆還不覺得怎樣,變裝後再看,突然覺得很肉麻。”

    凌北霄神情難辨,“殿下覺得兩個老頭在一起很怪嗎?”

    我有些摸不清他的態度,只能含糊的答應。

    “我覺得他倆這樣挺好的。”凌北霄平靜的給出結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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