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還未亮,周遭的一切都影影綽綽的,顯得有些不真實。
就連之前在地府的遭遇,也給我一種不真實的感覺。
“北霄,範無咎還會找咱們麻煩嗎?”我擔憂的問。
凌北霄口中說着:“你短時間內應該見不到他了。”可他緊鎖的眉頭讓我意識到事情沒那麼簡單。
“殿下,判官沒深問血蠱一事吧?”他突然換了個話題。
我搖頭,“除了在審判時小公主意識復甦,誘使林掌櫃說了實話,其餘的也只是在描述事件的過程中提了一嘴。”
凌北霄微微頷首,沒有多說,反而令我心中忐忑不已。
過了半晌,他回過神來,留意到我的情緒,苦笑着握起我的手,“現在你是月老,我是白無常,咱們算是坦誠相見了。”
我心中一慌,有些事,需要建立在我是夜涼,他是凌北霄的前提上才能成立。
然而我自始至終都知道自己的真實身份是月老,卻不知他仍保留着白無常的記憶。
這就尷尬了,我已經習慣了面對凌北霄,而“白無常”這個人對我而言反而陌生的很。
正因如此,本上仙並不想談論有關身份的話題,於是我看了看四周,乾笑道:“這裏是哪?我可是個路癡,就指着你找到回去的路了。”
凌北霄目光閃了閃,意識到我的迴避。
我以爲話題就此打住,也不管凌北霄,自顧着往前緊走幾步,“快回去吧,你還是個魂,一會天亮了……”
凌北霄傲然打斷我的話,“我不怕天亮。”
呃……也對,他可是白無常。
“再不回去,小小和阮飛就等急了。”我繼續說道。
一雙手扶住我的雙肩,強迫我轉過身,凌北霄目光灼灼的看着我,他的眼神太滾燙,讓我渾身不自在。
躲避着凌北霄的目光,我腦袋裏暈暈乎乎的,完全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月老……”凌北霄一開口,我渾身一顫,搶着說:“喊我夜涼……我現在是夜涼!”
凌北霄沉默許久,纔再度開口,“夜涼,接下來我們……該怎麼辦?”
我強笑道:“你是不是糊塗了,接下來我們自然是去天池採雪蓮花,替褚良辰和白玉京解毒,然後大家一起回西京,我繼續做我的閒散王爺,你繼續爲你的家族籌謀,你知道我的身份……夜涼早就死了,所以他沒命做皇帝,我也不會跟夜昭爭什麼,總之就是配合你……到時候整個鎮北侯府都會以你爲傲!”
凌北霄耐着性子聽我把話說完,臉色越來越難看,“你明知道我問的不是這個,你把我當成什麼人了,人間的功名利祿我何時放在眼裏過?”
我心跳的越來越快,我覺得凌北霄的嘴就像是炮竹,說不定那句話就會引燃,把我炸的粉身碎骨。
所以必須在他說出不該說的話之前打斷他。我像是突然想起什麼似的,刻意提高音量問道:“差點忘了,褚良辰和白玉京還在南楚,如今範無咎出了事,咱們能順利見到他倆嗎?範無咎會不會從中作梗?還有範無咎不在,就算咱們拿到雪蓮花做藥引,卻不知道藥方,一樣不能救他倆呀!”
我心中一動,“所以範無咎說的要以雪蓮花爲藥引是真的?”
凌北霄皺了皺眉,“你懷疑這一點?”
我訥訥道:“我以爲範無咎只是刻意製造機會,想多跟你相處……”
凌北霄臉上一紅,低低說道:“褚良辰和白玉京的毒確實是他下的,他的動機也如你所說,可藥引是真,範無咎本就沒想要他二人的性命,所以就算咱們半途與他反目,我也並不擔心褚良辰和白玉京的安危。”
我一想到範無咎繞這麼大彎,最後只是想跟凌北霄共處一段時間,心裏很不是滋味。
見我沉默,凌北霄沒好氣的問:“你還有什麼話要說?”
我垂頭喪氣的搖搖頭,“沒了。”
凌北霄冷笑,“既然你沒話說了,就別總打岔了,我現在問你,咱倆接下來怎麼辦?”
我剛剛冷靜下來的腦袋又“轟”的一下炸開了,這傢伙怎麼沒完沒了,我舔了舔乾澀的嘴脣,“北霄……”
凌北霄霍然打斷我,“別喊我北霄,我是白無常!”
我深吸一口氣,如果他是凌北霄,或許我會犯糊塗,可他是白無常,我清醒的不得了。
“白無常,咱倆來人家是爲了彌補損毀三根紅線的過失,你身入輪迴,而我……負責監督你,這段時間是我失職,以後我會盡好自己的本分,爲你……”說到這,我心裏一陣酸楚,猶豫一下,也只能狠了狠心,“爲你撮合一段緣分,當然了,紅線質量不咋地,所以我也不敢保證能給你的是段良緣,可不管怎樣……你畢竟還有緣分,總比我強,替別人牽了幾千年的紅線,自己卻乾乾淨淨,什麼都沒有。”
所以你聽懂我的話了嗎?本上仙清心寡慾幾千年,沒有任何感情牽扯,過去是這樣,現在是這樣,以後也只能是這樣!
凌北霄臉色慘白,樣子比他受傷時還可怕。
我心中又是心疼,又是羞慚,我知道自己這番話意味着什麼,更知道這些話會對凌北霄造成怎樣的打擊,可我還是說了。
幾千年來,我循規蹈矩,就連飲酒過度,也要在不省人事前回到自己的月老殿裏,生怕做出不當舉動,被人家笑話去。
司命曾經取笑過我,他說我是一個哪怕是酒醉、哪怕說夢話,都不會有一絲一毫不規矩的人。
我知道這不是什麼好話,可我就是這樣一個人啊。
這次來人間,已經有太多失控了,我不能錯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