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石巷。
秦朗和秦靈兒,站在巷口。
看着江南煙雨中的寂寥石巷。
眼睛,也蒙上了一層霧氣。
十二歲起,秦朗便跟着養父母,在這裏生活。
十多年匆匆而過。
依舊是,熟悉的鄉音、熟悉的青石板,熟悉的煙雨味道。
幾個稚童,蹦蹦跳跳,歡快地打鬧着。
稚嫩的口音,念唱着一串串,暌違已久的兒歌。
迴盪在,秦朗的耳邊。
然後,漸行漸遠。
“城門城門幾丈高,三十六丈高。
騎花馬,帶把刀。
走進城門,跌一跤.”
簡單的歌謠。
瞬間,勾起了秦朗和秦靈兒,兒時的記憶。
二人牽着手、眯起眼,情不自禁,跟着吟唱起來。
當年,剛來秦家,孩提時代學的第一首歌曲。
便是,秦靈兒教給自己的。
秦朗還記得,作爲孩子王的自己,帶着一羣夥伴。
在秦淮河畔,抓魚摸蝦。
比自己小七八的秦靈兒,屁顛屁顛地跟在後面。
羊角辮、碎花裙。
笑起來,臉頰便浮現兩個醉人的小酒窩,可愛極了。
見秦正澤一家回來了,一些老街坊大爲驚訝,紛紛出來打熱情地打招呼,問東問西。
龍一來到秦朗身邊,小聲地彙報道:“龍主,根據天龍殿聖使的調查,東城區腫瘤醫院黃院長有問題!”
秦朗眼神一凝,“走,出去說。”
秦朗找了個藉口,帶着朱雀和龍一離開了青石巷,坐進巷口的車子裏。
龍一接着彙報道:“龍主,黃院長的兒子黃永富,和周紹文是鐵哥們,在周家出事之後,出去躲了一個月,昨天剛回到金陵。”
秦朗臉色一沉,“這麼說,靈兒在網上貸款,和這個黃永富有關係了?”
“對,秦小姐從周紹文的網上貸款公司借貸,就是通過黃永富的人介紹的。”
“而且,屬下還懷疑,秦老先生被診斷出肺癌,也是黃永富搞的鬼。”
“什麼意思?”
秦朗眼神開始變得冰冷,使得車內的朱雀和龍一,都感覺到了一陣寒意。
龍一小心翼翼地說道:“很可能,秦老先生得的不是肺癌,而是一般的肺病。
黃永富和周紹文,爲了迫使秦小姐貸款,才故意搞了一個假診斷結果。”
“咔咔.”
聞言,秦朗手中一塊正在把玩的玉石,直接把他捏得粉碎。
“龍一,你馬上派人想辦法,調取我養父的檢查報告,查清真相。嚴密關注黃永富一家的動向,不要讓黃永富離開金陵。”
龍一答應了一聲,如一陣風般快速消失,不留一絲痕跡。
六年的時間,金陵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但秦淮河這一帶卻變化不大。
小時候玩過的地方,秦朗還有印象。
秋雨蕭瑟中,沿着秦淮河,秦朗帶着朱雀向前走去。
青石板被歲月打磨得光滑,一路向前延伸。
紅燈籠倒映在水中,光影在河面上浮動。
船槳輕搖,畫舫留下幾道淡淡的水痕。
槳聲燈影裏的秦淮河,一直出現在夢中。
宛若,腦海裏經常浮現的那個模糊的倩影。
五年來,他身在異域,縱馬大漠西風。
心心念唸的。
卻是這煙雨江南的金陵。
一頂黑色大傘,悄無聲息遮過秦朗頭頂:“龍主,秋夜風寒,您傷勢未愈,咱們回家吧?”
秦朗點頭,走過胭脂橋,來到莫愁湖邊。
就見一位身穿黑色中山裝的老者,快步來到秦朗面前,彎腰低頭,“蕭貴拜見三少爺。”
蕭貴急忙低頭,“老奴不敢,老王妃聽聞三少爺回來了,特意派老奴來見您。
秦朗直視蕭貴:“記住,我不是你們蕭王府三少爺,我是秦朗。”
蕭貴急忙點頭,“是,秦少,王爺病重,希望您能回去一趟。”
蕭貴身爲蕭王府大管家,地位崇高。
即便當年,秦朗還沒被趕出蕭府,身爲蕭府嫡孫時,蕭貴也沒有把他放在眼中。
但不知爲何,此刻站在秦朗面前,他竟然覺得,自己好像被一股強大的威壓,壓得擡不起頭來。
這種感覺,似乎只有在強大如蕭戰地的身邊,才體會到過。
難不成,眼前這個男子,武道實力竟達到了戰神的級別了?
“老王妃說了,你只要答應回蕭家,她就會把你的名字加入族譜,讓你繼承你應得的蕭家家產,而且”
“住口!”
秦朗聲音冷然:“當年,他們把我母子一腳踢出蕭家,並千里追殺,逼死我母親。”
“現在,一句話就要我回去,當我是你們蕭府一條狗麼?”
“回去告訴那個老太婆和蕭元昊,他們怎麼逼死的我母親,我就怎麼逼他們,直到他們在悔恨中死去。”
“至於加入蕭王府族譜,我秦朗根本不屑,屬於我們母子的家產,任何人敢拿走一分,我必殺之!”
說完,秦朗手掌微微揮動。
“砰!”
一股淡淡的勁氣激射而出,蕭貴的車子,前擋風玻璃頓時碎裂一地。
恐怖的殺機,瞬間遍佈蕭貴周身。
蕭貴大驚失色,頓時噤若寒蟬。
“再敢跟蹤我,你就會像這車子一樣!”
說完,秦朗邁步離去。
直到秦朗的背影消失,蕭貴那緊張的心,還沒有放鬆下來。
背後,早已經被冷汗打溼。
“內勁外放,這是內勁外放!”
看着那一地玻璃,蕭貴口中喃喃,“難道他他竟然是化境宗師”
蕭元昊!
每次提及這個名字,秦朗內心都波濤翻滾,恨意難平。
十五年前,深秋雨夜。
母親長跪蕭府門前,抱着自己苦苦哀求。
甘願淨身出戶,換來自己留在燕京,卻依舊被掃地出門。
一切,都是因爲蕭元昊喜新厭舊,停妻再娶。
而,自己體弱多病,也成了母親被羞辱的理由。
這世間,向來,
只聞新人笑,誰管舊人哭?
秦朗立身窗前,看着腳下蜿蜒流過的秦淮河,眸光明滅不定。
“那時,我只有十多歲,雨水很冷,內心惶恐。”
“看着頭破血流的母親,我暗暗發誓,要使自己強大起來,早晚有一天殺回蕭家,讓母親榮歸。”
“只可惜,子欲養而親不待,唉!”
幽幽一聲嘆息,聽得朱雀芳心一顫。
第一次,聽秦朗講起悲痛過往,朱雀美目閃現一抹憐惜。
眼前這個男子,看起來無比強大,內心卻滿是無法言說的傷痛。
親父不容,生母早逝。
好不容易長大成人,剛要一展才華,卻被親人誣陷,遠逃他鄉。
加入天龍殿苦修武道,浴血殺敵、九死一生,掙得不世之功,權傾一方。
青梅竹馬的未婚妻,卻因自己被逐出蕭家,而被迫和自己分離,天各一方。
這一生,生離死別、顛沛流離,過得真是辛苦啊!
唯一的安慰,便是自己遇到了蘇伊人,還有一個天使般的女兒蘇新月。
笑笑,小月牙,多好聽的名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