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有名,無人不知。
夜雨漸漸勢小,尚未停歇。
陋室外還是一片漆黑,就已經有人來訪。
這一次來訪的人和昨日不同,昨天早上那些人來了之後只是在外面等待主人開門,而今天這些人來了之後就叩響門扉,老舊木門哐哐直響,也不管主人起沒起牀。
趙牧靈聽到聲音就立刻穿衣起牀,一開門看見炎霜華又比自己更早起來,正站在門口空望夜色。
偏房內,米湯也醒來,看見趙牧靈就叫公子。
趙牧靈打開院門,叫門的是一個身材魁梧、面目粗獷的男子,雖然長得老了一些,但是年歲應該不大。
男子手中提了一個黃色燈籠,見禮之後說道:
“在下東陽洲東陽殿謝克武,見過趙公子,冒昧打擾,還請海涵。
“這三位分別是家師謝王孫,師叔贏王舒和師兄謝克文。”
濛濛燈光之中,趙牧靈依言望去,謝王孫是一箇中年男子,長衫以精美刺繡點出一副春燕銜雨圖,衣着像是一個讀書人,與白先生有幾分相似。
而贏王舒是一個矮壯的漢子,瞎了一隻眼,臉上頗有狂戾的氣息,在夜色中更加人讓人心生憂怖。
謝克文身着素衣,但是一塵不染,規規矩矩站在謝王孫身後,渾身透着一股秀氣,比其師傅謝王孫還更有三分書卷氣。
若是秀氣再多一分,就不得不讓人懷疑他是不是一個女子裝扮而成的了。
四個人都撐着一把樣款相同的黃色油布傘,傘面看起來已經用過很長時間了,但是傘骨卻是用青竹製成,竹青未褪,碧如新荷。
趙牧靈和衆人回禮,謝氏師徒皆是彎腰再拜,贏王舒也輕輕拱手。
趙牧靈看得出來,這四個人雖然人少,但是比昨天早上來的那些男女要更具幾分威勢在身。
“衆位請進。”
將衆人請進院子之後,趙牧靈才發現這個矮壯的漢子贏王舒竟然瘸了一條腿。
由於正屋別人無法進去,偏房也堆滿了裝着靈珠的口袋,所以趙牧靈無法請四人入屋就座。
而時夜雨尚未停歇,只能讓四個人撐着傘站在院子中間,趙牧靈又跑回正屋廊檐底下。
米湯趕緊跑到趙牧靈身側站定,和炎霜華一左一右將趙牧靈拱衛在中間。
“諸位遠道而來,寒舍簡陋,招待不周,請各位見諒。”
贏王舒並未答話,看樣子也不打算說任何話,只是一直在趙牧靈渾身上下不停的打量。
謝克武的師傅謝王孫一臉謙笑,答話道:
“未請自來,還望公子見諒纔對。
“我等一大早攪擾公子清夢,實在是有要事相商,這件事關乎公子生死,我們實在不忍心公子被他人所害,所以纔來告知公子。”
趙牧靈一聽,心中納悶不已,難道是他們知道自己死期將近了?這些人是怎麼知道的?
可是又說什麼被他人所害?
事情絕不會這麼簡單,不知道這些人到底打的什麼心思。
米湯看着幾個心懷鬼胎的傢伙,都是老相識了,只不過現在我認識你們你不認識我而已,
“朗朗乾坤,喔,不,乾坤雨綿綿,北山在上,什麼人吃了熊心豹子膽,敢暗害咱家公子?
謝王孫依舊滿臉笑容,對米湯說道:
“難道閣下不知這世上最大小難定的,就是肝腸之間一顆人膽嗎?”
米湯心中一陣冷笑,心道:
“我看膽子最大的就是你們,敢爲衆人之不敢爲,先來爲那些圖謀不軌的人打頭陣。
“那些心中蠢蠢欲動的人一看已經有人率先撲向前,一個個纔會毫不猶豫的爭行陰詭之事。”
趙牧靈知道姐姐有復活的希望,已經決定,不論發生何事都一定要活到最後,自己的生死要掌控在自己手中。
這些人一大早上門來,絕不會是簡單的想要告訴自己有人要害自己的性命。
那他們所求其實也很簡單,無非就是爲了廚房水缸裏的那朵蓮花,還有北山上的靈果了。
只不過有的時候你明知道對方是在說謊,可是又不能將對方拆穿。
若是直接說出心裏話,那不免會惹人討厭。
於是趙牧靈問道:
“多謝幾位不辭辛苦,冒雨前來告訴我這個鄉野小子有關性命的消息,只是不知道是什麼事竟然會關乎我的生死,又是什麼人想要害我?”
這一次兩個長者都沒有答話,而是謝王孫身後的謝克文彬彬有禮地說道:
“趙公子安好,正是在下昨日無意中聽到幾個面目憎惡、口吐惡氣的人說是要來害公子的性命,搶奪公子那朵價值連城的蓮花。
“當時我見他們人多勢衆便假裝沒有聽見,但是心中驚恐不已,生怕公子被人所害,若是不來告知公子,萬一公子不幸遇害,那我便是罪責無辭,悔之不及矣。
“所以我一回去就告知兩位師尊長輩,要商量一個萬全之策來救公子。
“幸虧兩位長輩見多識廣,所以我纔沒有慌了心神,一番商議之後,總算想出了一個法子可以助公子躲過此劫。”
米湯也想看看這幾個人到底要唱一出什麼戲,於是口發嬰孩之聲,嗚嗚尖叫道:
“天哪,竟然如此兇險,是什麼人當真是好膽,居然來害我家公子,希望幾位快快說來,到底要如何才能救我家公子?”
炎霜華看着幾個人紅臉的紅臉,白臉的白臉,不知道來之前已經演練過多少遍,將這最不可信的話交給看起來最可信的人來說,一出好戲真精彩。
最後,是矮壯的漢子贏王舒開的口,
“小子,我們也是一番好意,想要救你的性命,不希望你年紀輕輕被人所害,我們願意出重金買下你那朵蓮花,這樣你就可以躲過一劫了。
“當然了,價格你隨便開,我們絕不會讓你喫虧的。”
贏王舒說完就立馬恢復了那一副冷峻的神色,站在院子中等着趙牧靈回覆。
童子米湯心裏哭笑不得,說了半天,還以爲會說出一朵什麼花,也就是以生死相嚇,想讓自家公子憂怖生死,亂了分寸,他們好來買花而已。
什麼價值連城?那是無價之寶?
真要開價格,就是把你整座東陽殿連根拔起還得考慮一下賣不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