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牧靈又是獨自一個人走進了那漫天大霧之中!
炎霜華在正屋門口癡癡相望,目送趙牧靈離去。
米湯一路跟在趙牧靈屁股後面,一直將自家公子送到了院子外面那條路上才又依依不捨地返回院子。
胡嬰坐在屋檐之下靜靜無言,瓦上不時有一顆夜雨滴下,剛到少年頭頂時那一滴雨水便自動分成兩半向兩側飛落。
早餐實在是太好喫,只可惜肚皮終究有限,胡嬰回味無窮,還沉浸在其中!
趙牧靈實在是個妙人,既能煮得一手好飯,又能賺錢,對人周到,還有那一手編草鞋的手藝,簡直就是完人!
胡嬰看着腳上的草鞋,這幾日上牀時都沒有脫下來過!
像他這樣的人,世上只怕很少吧,要是世上的人都能像他這樣,那就能夠人間太平,天下無事了!
但是要是真的像他一樣活着,那心裏的擔子也太重,活着也太累,比自己以前都還要苦!
看他這兩日越發地沉默寡言,不知他心裏到底是個什麼滋味!
胡嬰緊抱懷中長劍,木劍無光,作錚錚鳴!
米湯雖然把趙牧靈一路送走的時候滿臉歡顏,但是回來之後也板着一張臉,在院子裏走來走去數那些口袋。
院子裏幾灘水窪如鏡,三個人都不作聲。
雖然趙牧靈平日裏也沒有什麼多餘的話,但是這兩日回來之後卻是一個字也懶得說了,一直話多如流水的米湯也變得清言寡語,院子裏的氣氛就一直冷冷清清。
等到趙牧靈一走,三個人在院子裏各想各、各忙各的,各不相干。
因爲心裏都清楚,這樣平靜的日子過一天便少一天!
阡陌之中。
趙牧靈獨行大道,秋葉亂舞,天地間清濁難明。
鎮子上,街道里灌滿了濃霧,今日人又多了起來。
那些外來人似乎又是不約而同地來等着趙牧靈,不過很多人卻沒有現身!
趙牧靈依然如舊,孤獨而堅強的活着。
一丈觀中。
千姓漢子依舊是早早就在等待,趙牧靈上完香後就離開了,漢子始終閉着眼,兩個人一句話也沒有說。
一直到了望山橋下,趙牧靈稍稍駐足,才發現北山腳下又有很多果子慢慢地變紅了。
這就是今秋最後的果子了,再要喫就只能待來年開春了!
一人上山,山道一人。
道塵拂淨,人行道增。
趙牧靈再望山道,山道已不在頭頂,而在腳下。
其實第一次登頂的那一天,那個少年長青借道而行,比趙牧靈還要更先一步登頂。
但是隻有趙牧靈自己知道,其實在登山的第一年,這三千大道自己就能夠一肩擔之,待到又過數月之後,便已皆在腳下。
所以那長青借道時,趙牧靈纔會毫不猶豫讓之先行。
吾行此道已多年,
大道盡在吾心間!
若非頭有仙人故,
早可由心步閒閒!
不到一刻鐘時間,趙牧靈已經登山而上。
山上日月常伴,晝晴夜朗,風景甚好。
趙牧靈與衆人一一見禮。
亭內亭外,不論年長年幼,衆人皆有回禮!
趙牧靈起身之後又跪到地上,再朝着亭內拜道:
“道長,白先生,各位前輩。
“明日我家中有一些私事,不能來掃山了。
“我決定以後也不來了!
“這六年來承蒙各位前輩照顧,大恩大德,我無以爲報,但是此生我一定牢記心中,結草銜環。
“晚輩多謝了!”
說完之後,趙牧靈以首貼地對着亭內三拜。
最後一拜還未落地時,已經有一個鬚髮皆白的道人扶住了趙牧靈雙手。
白髮道長雙手力氣極大,趙牧靈無法再拜下去,只能起身。
武老頭和黃老頭也走到趙牧靈近處。
白髮道人微笑道:
“要說謝,那也是該我謝你。
“這六年來多虧了你每天來山上,這條山道才能夠日日如新。
“山上山下才始終一片暢然!”
白髮道人剛剛話一停,旁邊武老頭就迫不及待地問道:
“小猴子,你怎麼回事?以後也不來了…你…..”
武老頭話沒說完又被黃老頭拉住,黃老頭話連話趕緊又道:
“是不是最近錢賺得太多,所以看不上掃山這一點小錢了?
“還是那些外來人惹你不高興了?
“要真是因爲他們那我幫你把他們都趕走就是了……”
趙牧靈趕緊搖頭解釋道:
“不是,晚輩從來沒有覺得這是小錢,恰恰是覺得它是大錢。
“因爲我就是靠着這些錢才能夠活到現在的。
“我只是…我只是想……”
白髮道人一隻手輕拍趙牧靈肩膀,笑道:
“嗯,確實已經長大了,可以去做一些你自己想做的事了。
“既然你已經決定不再來掃山,那你就下山去吧,這把掃把已經跟了你六年,就送給你了!”
武老頭和黃老頭還想再說,白髮道人白眉一豎,兩個人都乖乖閉嘴。
趙牧靈扛着掃把就獨自下山了。
武老頭着急道:
“這小猴子,他怎麼突然說不來就不來了,這山道對他現在的身體可是助益不小。
“要是突然不來,他的情況變得無法控制該怎麼辦?
“是不是因爲明天是七月十五,所以他悲傷過度了?”
黃老頭也說道:
“是不是因爲這些外來人的原因,所以他纔不想再來的。
“我早就看些外來人不順眼了,把他們請出去就是了。”
林古道看着那兩個亂了分寸的前輩一臉無奈神色,關心則亂說的便是如此了吧!
兩個女子也是從未見過兩個前輩如此地像一個老人,就像是凡間市井的普通老人一樣!
“他已經心有所往,從此下山之後,只怕曾經那個少年趙牧靈就再也不在了!”
白九靈看着杯中的酒光,不禁想起了自己才下山時的場景。
不同的是,那個時候自己還什麼都不懂,所以惹出了一連串的禍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