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一夜的雨這一次並沒有隨着天亮而停歇,反而愈演愈烈,勢頭更猛。
漸漸的居然有雷聲響起,秋雷大作。
小鎮街巷之中,一處不起眼的門戶內,一個身披甲衣、刀疤斬面的男子坐鎮於廳堂之上。
下首處,一個身形魁梧的男子安然而坐。
門口,一個亭亭玉立的女子靜靜地望着雨中的院門口。
魁梧的男子說道:
“師妹,你不用擔心,師弟他應該就快回來了!
“你站了半天了,不如來坐着等吧!”
女子並沒多說,只是嗯了一聲就走到靠近門口的椅子坐了下來。
正是來自西崑崙洲青羊宮的宋嶽、陳言禮和宋安寧三人。
宋嶽臉上被一道刀疤斜着一分爲二,只有下半張臉能夠控制如初。
看着自己那個情竇初開之後就一直癡癡傻傻,眼中只有情郎的女兒,宋嶽嘴角倒掛,心中滋味難明。
果然是女兒長大了就是別人家的了!
宋嶽其實一直都覺得陳言禮纔是最佳的女婿人選,天資高,有謀斷,處事有方,性格品德都是上上之選,和自己年輕的時候簡直一模一樣。
所以本來打算撮合宋安寧和陳言禮兩個人的,可是不知道爲什麼,安寧偏偏瞧上了鮑參軍這小子。
雖然鮑參軍也是從小就被自己撿來養大的,和自己親兒子沒什麼兩樣,也是自己唯一的徒兒。
但就是因爲這樣,心裏纔不甘心。
我把你當親兒子一樣養大,把一身功夫本事全都傳給你,你長大了卻要連我的女兒也搶走?
每次看見安寧眼裏只有那小子,宋嶽心裏都是又氣又酸,只恨當年自己善心大發把鮑參軍從那死人堆裏撿出來。
而且老話總是有理,老子看兒子總是覺得他處處不如自己。
雖然鮑參軍資質也不差,品德言行更是無可挑剔,但是他卻少了一些狠厲和決斷,爲人太過隨和,對誰都笑臉相迎。
宋嶽自己是軍伍出身,從而立之年就開始東征西戰,自然就養成了一股殺伐決斷的血性之氣。
給鮑參軍取名‘參軍’二字,就是希望他能夠繼承自己的行伍之氣,像自己一樣有血性。
可是沒想到自己一手帶大的徒弟卻是一點也不隨自己,所以宋嶽反而越看越覺得鮑參軍不合自己的胃口。
但是即便自己再不滿意,可是女兒喜歡,那也沒辦法,只能捏着鼻子忍下來。
“師叔,他們此舉能有多少把握?”
雨幕洗天,陳言禮總覺得心中不安。
宋嶽一聲冷笑,言道:
“把握?他們要是去送死的話,那肯定是很有把握的。”
陳言禮有些不懂,又拱手問道:
“那位前輩已經散道,他們這麼多人應該…”
陳言禮話未說完,宋嶽就火冒三丈,打斷說道:
“想借魔主之頭顱,累萬世之功名,哼,千古笑談。
“即便是那個傢伙已經散道,拋去他神鬼莫測的諸多手段不談,
“他僅以魔軀立於天地,就已處於不敗之地。
“他不殺人已是萬幸,誰又能殺他?
陳言禮額頭汗水涔涔,心中越發不安,憂心道:
“那要是那位前輩想要出門去,北山上的各位前輩能攔得住他嗎?要是……”
陳言禮只是心中想,卻不敢說出口,要是那位前輩真的重返人間,只怕戰火再起,就是人族絕跡之時。
宋嶽也一直在擔心此事,但是卻強自鎮定下來,對陳言禮安慰地說道:
“人間自古有義士,可挽天傾鎮萬世。
“就算真的要再戰一場又有何妨,只要我們這些老傢伙在一天,就絕不會讓你們衝到我們前頭,更不必說比他千道梅更強之人我都戰過。
“何況,人間尚有崑崙!”
言及崑崙,陳言禮總算才感到一絲心安!
宋安寧剛剛纔坐下來,就聽見父親和大師兄談論起那天下大事,聽了會兒就瞌睡蔫蔫了。
一個人在一旁無聊了半天,終於有一個人從院門口跑進來,宋安寧一聽到聲音就趕緊站起身來跑到門口。
果然是他回來了,頓時笑顏展開!
“你怎麼這麼慢?我以爲你迷路了!”
宋安寧話語埋怨,但是語氣中全是歡喜,幫着鮑參軍把身上的斗笠蓑衣都取了下來,放在門口瀝乾雨水。
鮑參軍還沒進門臉上就一直掛着笑,等看到了自己師傅師兄就笑得有些傻了,再看到宋安寧直奔自己而來,笑得就更憨了。
趕緊答宋安寧的話說道:
“街上雨太大,而且人聚集的越來越多,所以回來的慢了一些。”
鮑參軍一邊說一邊向大堂中間走去。
陳言禮問道:
“現在到底是什麼情況了?”
鮑參軍見禮之後坐在陳言禮旁邊,宋安寧緊挨着鮑參軍也坐下,三個人爭望鮑參軍一人。
這一次鮑參軍難得的臉上甚爲嚴肅,說道:
“青龍街上已經擠滿了人,無論是明處暗處的都已經現身。
“看來消息是真的,估計就快要動手了!”
宋安寧很少看見鮑參軍如此嚴肅的樣子,覺得此時的他就更迷人了。
又想到,要是以後嫁給了他,他會不會也對自己這麼嚴肅。
不過量你鮑參軍也不敢,看我不擰掉你的耳朵。
等有了孩子,還有孩子幫我一起出氣!
到時候生兩個,不,生三個……
鮑參軍憂心鎮上的情況,並不知道身旁一直癡癡望着自己的師妹心中已經盤算到要和自己結婚生子了。
陳言禮言道:
“師叔,難道我們要袖手旁觀嗎?”
屋外秋雨不歇,雨聲不絕。
宋嶽望雨嘆道:
“好一個多事之秋!”
屋內沉寂半天之後,宋嶽又說道:
“神仙難勸該死的鬼!”
大雨之中,青龍街和朱雀街上人行如龍,一丈觀外水泄不通。
……
小鎮最南邊,有山不高。
山下墳冢成堆,野丘相連。
千年相傳,香火未斷。
野墳青煙,直入九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