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處荒野中,大地震動不停,只聽見在地底一個深不見底的巨大窟窿之中,一個痛嚎的聲音傳到地上。
過了半天之後,一個滿臉灰塵,胸前血流不止的人終於跳了出來。
常寵胸前的血與土粘連在一起,變成黑乎乎的一片稀泥掛在外衣上,還有新的血不停的往外流淌。
使勁的呼了一口氣,兩個外翻朝天的鼻孔中兩股烏血噴到地上,總算呼吸順暢了許多。
常寵看着自己胸腹之間,肋骨末梢偏中的地方,在原來那個洞的位置出現了一個更大的血洞,一顆膽被從中斬成兩半空懸。
被這把刀斬中,居然沒死?
自己也許是捱了這把刀第一個沒死的吧?
他是故意的嗎?
說我膽子大就要切了我的膽?
可是他這是要殺我還是要幫我?
一道金光照來,常寵看着天上沒有絲毫猶豫就踏出了光柱外。
再看手中兩截斷鞭,心痛比膽破更重。
把手中斷鞭鞭尾的鼓錘對準自己胸前的大洞,常寵緊緊咬牙,雙手略微用力,鼓錘一陣電芒四射。
常寵渾身顫抖,滿頭大汗,不過總算止住流血了。
被這把刀斬中,沒死已經是大幸,要想讓血自己止住,估計只有自己再高兩個境界才能辦得到了!
把兩截斷鞭纏繞到自己胸前大洞上當作一副臨時甲冑,再取出一對烏黑長角。
輕輕跺地,常寵登天再戰,與之前比起來,這一次的氣勢竟然拔高了一大截。
……
北山可依,飛仙觀金光降世將衆人紛紛送走,遠離這天崩地裂之處。
長天之上,衆人離去,龍鳳昇天,玄龜騰雲,鱗毛蟲羽,紛紛現身。
洗魔池中,有一條小鯉魚漂浮在一片血紅的海洋之中一動不動。
趙牧靈躺在岸上氣息已絕,口中鮮血長流將池水染紅。
或許是死不瞑目,他一雙眼睛始終圓鼓鼓地睜着,天上那一幕神人妖仙騰空飛昇的景象一一倒映在他瞳仁之中。
北山上,一羣小傢伙正是傷心欲絕的時候,也都被那金光籠罩,可是誰也不願走,一個接一個跑出金色光柱外,換一個地方又接着哭起來,都不想就這麼離開自己的趙老哥。
可是小胳膊哪裏擰得過大腿,不論是跑得再遠,只要是在這處天地內就逃不出白髮道人的手心,等到金光昇天的時候,一羣小傢伙一個接一個又都返回到那金光之中。
朱清兒最先發現趙牧靈死在了一丈觀中,早就哭的涕泗橫流,雙眼浮腫一片,一邊哭一邊張嘴嘶啞地叫着,時不時會哀傷地呼喚兩聲‘牧靈哥哥’,可是喉嚨早就已經哭啞,根本就聽不真切了。
小姑娘往南看去,朱貞身後跟着一個老頭,兩人一起站在一輪烈日之上,朱清兒揮揮手,眼淚又淌了出來。
此時隨着金光舉升,朱清兒和玄冥街幾個小傢伙都站在一起,武衝、武竹、武柏幾個人抱在一起,已經哭成一團。
武冥看着那小小的一丈觀,如今已經成了趙老哥的葬身之地,沒想到才數日不見,如今再見卻是見最後一面
以前趙老哥每一次下午來鎮子上賣糖果串兒的時候,只要一有功夫自己幾個總會跟着他一路走街串巷,每一次都是在這個一丈觀外面分別,沒想到此生最後一次分別竟然也是在這裏。
“趙老哥,咱們有緣再會!
“後會有期!”
旁邊,青龍街一羣小傢伙也是哭聲不絕。
一個梳着辮子的假小子牽着林蕪的手哭個不停,林蕪雙眼緋紅,眼淚已經在眼眶中打了無數次轉,最終還是沒有忍住,兩行淚從眼角一路滾落,痛也無聲,哭也無聲。
一羣趙牧靈的同齡人一直無聲沉默,臨走之前,都向山上衆位前輩稽長揖、作痛別。
武玄、武賈、武楓、武澹、武睿與衆人告別後都看着那個始終忙着佈陣補陣的胖黑老頭,可是武老頭卻始終沒有回頭。
黃龍趴在武玄背上,也一直看着那個黃衣老人,老人只是一眼瞥過之後就再不理睬。
林朝暮帶頭和林陽、林真、林蘅一起向林古道作別,林古道淡然點頭。
最後,將要離去的所有年輕人再與衆人拜別。
武玄背對一丈觀,即使就要永別也不敢去看。
也許只要不看,那他就不會有事!
妙靈和歷寒月也一起拜別,歷寒月終於有機會說道:
“師伯,師傅說他在西牛觀等着你!”
這一次來小鎮之前,歷寒月臨走時,師傅千叮嚀萬囑咐,說是一定要把這句話在最後的時刻告知師伯,歷寒月苦苦等待‘最後的時刻’,直到現在才說出來。
白髮道人雖然面無表情,不過心裏還是很高興,小師弟總歸還是念着自己這個大師兄的,輕輕點頭後說道:
“這些小傢伙就拜託給你和你二師兄了。
“走吧!”
歷寒月與白髮道人最後辭別。
本來妙靈抱着紅書與歷寒月同站在一束金光之中,臨走之時,妙靈一直看着一丈觀中那一道身影,可是他卻躺在地上一動不動,而自己心湖之中的他卻還是一如以往不苟言笑地看着自己。
妙靈心中開始煩躁不安,是以往從來都沒有過的情緒,使得妙靈自己也分不清楚自己現在到底是什麼樣的心情,因爲太過複雜。
總感覺自己這一趟小鎮之行過得太快,自己好像是經歷了一場夢幻。
如今夢醒,而趙牧靈就是夢中那個過客,只不過他這個過客似乎把自己的什麼東西也拿走了。
妙靈立身原處,癡癡相望,而懷中的紅衣小姑娘卻在金光即將消逝的時候跳出了金色光柱之外。
妙靈反應不及,已經和歷寒月等人消失在天地之間。
紅書一落地就跑過去緊緊地抱着白髮道人的大腿,牙齒死死咬住自己師傅的道袍,支支吾吾地說道:
“我不走!”
白髮道人看着自己手臂下方的圓圓腦袋也無可奈何,現在就算要走也沒機會了。
“白先生,你看…”
白九靈看着南邊那一間孤零零的舊屋子,笑道:
“多她一個沒問題!”
白髮道人終於能夠心無旁騖的掌握山河!
終於該走的、想走的都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