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寒門仕子 >第608章 愚蠢之舉
    往年時的大年初一,齊譽都會趕在第一時間去到恩師家裏拜年賀春。

    即遇風雨,也是無阻。

    尊師重道乃是中華民族的傳統美德,無論何時何地,都不應有失禮節。

    而今年的情況,卻是有些特殊。

    大年初一時,恰逢殷家報喪,委實脫不開身;大年初二時,又急送殷桃和齊霄北上,同樣也沒得閒;之後的初三、初四,又忙活着關於戰馬的編制事宜,哪裏還顧得上其他的事情?

    可不管什麼理由,自己還是失了禮節。

    如今錯已造成,也只得希望先生大人大量,原諒自己這無心之失。

    而事實上卻非如此。

    孟嵐山不僅沒有諒解的意思,還板着一張冰臉待搭不理,貌似很生氣的樣子。

    先生這是餘怒未消嗎?

    見此,齊譽連忙再作賠禮,自責的話也是說了一堆又一堆,字字真誠,不帶半點敷衍。

    然,孟嵐山的臉色依舊冷峻,皺着的眉頭未曾半點舒開。

    “恩師還請息怒,莫要氣着了身體,學生在此保證,以後再也不犯這樣的錯誤了……”

    “唉……你坐吧!”

    “是!”

    終於,孟嵐山的口風出現了鬆動,並指了指下首處的座位示意他坐。

    纔剛剛上好茶,老先生就立即揮退了下人,似乎有什麼要緊的話想說。

    “少丞可知,老夫爲什麼這麼生氣?”

    “那還用說,自然是學生失了禮儀,以至鬧出了笑話。”

    孟嵐山卻是搖搖頭道:“老夫雖然重視禮節,但也不是小肚雞腸的人,區區拜年之失,尚不足令我真正慍怒。”

    齊譽聞言一愕,奇道:“若不是因爲這,那又是爲何?”

    孟嵐山輕輕一嘆,道:“你知不知道,你辦了一件很犯忌諱的愚蠢事?”

    “這……何事?”齊譽撓了撓頭,拱手請教道:“恕學生愚鈍,不解其意,還望恩師指點迷津。”

    “唉,你熟讀文史經典,怎不懂得‘質子’多劫難,應當避免之的道理?”

    所謂‘質子’,乃是指押質在大勢力下的政治人質,其身份多爲勳貴王子、世子,或者是身份顯赫人的子孫後代。一旦出現什麼摩擦矛盾,質子就會首當其衝,落得個被悲催的下場。

    在歷史中,秦始皇的父親秦莊襄王子楚、其曾祖父秦昭襄王,以及戰國時期的燕太子丹都曾經做過所謂的‘質子’。

    除了國與國間的人質之外,還有臣子與君主間的人質質押。

    就比如說,第一個迎娶到滿族公主的漢人額駙吳應熊,他也曾做過當朝皇帝的質子。

    那時,康熙爺忌憚吳三桂勢大,便將他的其子吳應熊扣在了京城,雖名義上授其三等精奇尼哈番,再加銜少傅兼太子太傅,而實際上,他不過是個被扣在押的政治籌碼而已。至於他的最終下場,可謂是衆所周知。

    而本朝的‘質子’操作也大致如此,但凡是手握重兵的封疆大吏,朝廷基本上都會以富麗堂皇的理由將其家屬‘挽留’在京。這麼做的目的,自然是提防地方官擁兵自重、不聽調遣。

    其實,在齊譽剛剛升任巡撫的時候,皇帝也曾琢磨過這門子小心思,後來,他因找不到合適的藉口作爲是切入點,最終才只得悻悻作罷。

    當然,最重要的原因是,皇帝不想因爲這事把君臣關係鬧僵,所以,才假裝無意地避開了此節。

    但這並不代表,天子沒有想法。

    現在,齊譽主動地把殷桃和齊霄送去京城,這難道不是犯忌諱嗎?

    人家躲還來不及呢,你卻主動奉上,這也難怪孟嵐山罵他愚蠢。

    齊譽浸淫官場多年,自然明白這個道理。

    他只是覺得,天子乃是古今罕見的道德明君,應該不會如此行事。爲了一些莫須有的提防而和臣子鬧得不愉快,這值得嗎?

    若真是那樣,他還有什麼資格封禪泰山?

    再者,皇帝主動冊封小彤爲縣主,這明顯帶着示好的意思,他若不在意君臣情面,又何必折騰這些無謂的事?

    綜合來看,陛下大概率不會‘挽留’齊家的‘質子’。

    或許有人說了,齊譽明知此中利害,爲何還要放由殷桃她們離去呢?

    他認爲,此乃是人之常情,也是世之常理,豈能因爲心存芥蒂而不作爲呢?

    岳母去世,殷桃必須回家!而齊家人,也必須參與到喪禮之中!

    要不然,就會惹世人恥笑!

    所以說,她二人必須北歸。

    那,要是發生了意外,又該怎麼辦呢?

    一個詞:不怕!

    我齊譽乃是堂堂丈夫,若是連自己的妻小都保護不了,那還當他孃的狗屁的官!

    孟嵐山見他心裏有底,也就沒再多說什麼。

    在老先生的看來,忠君侍君乃是爲人臣子的基本操守,絕不能因爲自恃強大而藐視君上。同樣他也希望,身邊的親人莫犯忌諱,免得立於危牆之下。

    在聊完了這些後,孟嵐山主動地把話題扯到了齊小彤的身上來。

    對於這丫頭,老先生比對自己的親孫女還要上心,一日不念叨,就覺得心裏少點什麼。

    “你說,她什麼時候才能歸家呢?”

    “歸期呀……學生也不知道。”

    “唉……”

    感慨了一陣兒,齊譽突然問道:“先生,您對天子冊封這事怎麼看?”

    這裏所說的冊封,自然是指齊小彤爲縣主的事。

    而這件事情,也困惑了齊大郎好久了。

    孟嵐山捋須深思了會兒,道:“冊封宗室命婦,並不罕見,但僅限於皇親之內,垂榮外姓女人,我還是第一次聽說。莫非,這其中隱藏着什麼不爲人知的古怪?”

    看得出,老先生的態度偏於質疑。

    不過,他這一質疑,卻是給齊譽帶來了不小的啓發。

    小彤和皇族之間八竿子打不着一撇,陛下爲什麼會冊封她呢?

    也就是,其動機爲何。

    若說是爲了獎勵齊家的軍功,完全可以採用賜錢、賜物、賜其他的方式,完全沒有必要動用宗室的殊榮,這種級別的皇恩浩蕩,明顯是過了。

    除非,陛下是有意這麼做,要不然無法解釋。

    若是有意,又到底是有何意呢?

    齊譽摸了自己的額頭,陷入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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