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太子追妻總掉坑 >第7章 回首惡夢
    商音跟吉貝走了,閣廊上郭曖與獨孤默的笑聲有點誇張。商音知道,他們一定是在取笑自己臨走前的空頭狠話。</p>

    酒肆之外,皓月當空,滿地的月色似素紗般柔軟地鋪在沙礫路上,走在上面,又像踏在白茸茸的雲朵上,已是亥時定昏,人羣早散了大半,空蕩蕩的巷子越顯月色皎潔。翻過一通鬧劇,商音的腳步不覺輕鬆歡快許多。</p>

    出了東市,一坊坊拋在身後,夯土立的坊牆將萬家百姓隔如菜畦般整齊,坊裏頭一段接一段的家宅白牆聳然豎起,突兀地侷限了視角,擋住了月光,這讓原本寬闊的街道變得逼仄古怪。走在棋盤佈局的夜坊街道,擡頭有點坐井觀天的感覺。</p>

    路越長,再回首遙望皇城方向,由承天門攔起一座座森嚴矗立的九重宮闕,城牆羅列的六角宮燈已然闌珊,快要燒盡的燭光只剩豆粒大小,不復明耀,可商音覺得那像喫人怪獸的眼睛,詭異極了。它們在月光下一步步縮小,最後消失不見了,一輪圓月好像是天庭派出的收妖鏡。</p>

    夜色驟寒,商音打了個哆嗦。</p>

    “噹啷——”</p>

    長安城的六條主街擴起尖銳的鉦聲,吉貝拉着商音飛跑,像敵軍來了逃命要緊似的。當她們踏着最後一道鉦聲收尾時迅速飛入青龍坊的坊門,身後的武侯一聲令下,百坊大門儼然齊閉。</p>

    “足足六百下鉦,那人不累麼。渝州的宵禁也不敲這麼久。”漫步在青龍坊的曲巷,商音自在地嘮叨起來。</p>

    沒有了鉦聲的妨礙,商音便對貝吉講方纔的趣事,津津樂道地講登徒浪子獨孤默,盛氣凌人金枝女,而那個郭曖都沒成年,已然風流禍患!</p>

    關於這些,吉貝只是靜靜聽着。</p>

    “哎,吉貝,你說那兩人真是皇親國戚嗎?真想揍一頓,特別是那個什麼假姓的獨孤小人。”</p>

    吉貝面無表情,嘴上卻翻出了一本史話:“當今陛下最寵獨孤德妃,獨孤默是德妃胞弟獨孤良史的兒子,他們的祖輩原是五姓七望的隴西李氏。其族人與北周大將獨孤信並肩沙場,漸得親近,由此發跡;後隋滅周,也有爲大隋效力,因文獻皇后的家族系淵源故得隋帝賜姓獨孤;唐滅隋,唐開國皇帝崛於隴西,獨孤氏一族兜轉一圈重新改回李姓,又爲唐室所用。所以獨孤家族在三朝頗俱名聲。後來昇平貴主追的那位是汾陽王的郭六郞,與獨孤默一樣,皆是武將後人。”</p>

    隨便一問的商音將這回答聽得暈乎乎的,驚訝這個吉貝連人家家族的事都知曉。</p>

    “李唐,王的兒子爲何姓郭。”而商音連王的等級都不曉得。</p>

    “郭令公平亂,因功受封爲郡王。”</p>

    挺佩服吉貝的博古通今,一說起朝代大人物來,十張嘴都不夠她講。商音不太喜歡聽這些,甚至有點反感。</p>

    不就是皇親國戚嘛,朝代一換誰是誰!</p>

    作爲卑賤樂伶的商音一點也不羨慕,畢竟她的小日子也過得怡然自得,鶯歌燕舞。在樂坊裏教弟子唱曲,看舞姬排舞無聊到發呆,被絲竹管絃催眠了就回屋關門躺大字。偶爾胡樂師碎嘴嘮叨,教訓起人來罵到你祖宗十九代!</p>

    商音一點也不怕他,會趁他打盹時悄悄幫他修理鬍梢……</p>

    於是,想蓄長鬍的人經常捋了下鬍子就吧啦吧啦地跳腳:什麼鬼鬍子!從來不見長!</p>

    如此,不高級不富貴又趣味的生活,很怡然自得,商音經常想着要這樣過一輩子。</p>

    卻是莫名其妙地過着這般怡然自得的日子。</p>

    商音失眠的時候,會幻想爺孃是什麼模樣,嚴厲的?慈祥的?想着想着就會忘記自己在想什麼,越來越困。無數遍的夢,總會涌現……</p>

    走在這樣燈火闌珊的夜坊,灰暗地就好像要漸漸走進那個夢……</p>

    夢裏驚雷落地,高山巨石相繼滾過,還有踩踏的人馬,四周激盪的灰塵迷了眼,她看不清懷裏的那抹紅色是誰,只知道要死死護住。噠噠的沖天馬蹄聲震動着耳腔,她的小身板沉重壓在地上,又似輕飄飄墜入深淵,鮮血拼命涌出來……</p>

    救命的東西是一條馬鞭,幾乎要勒斷了馬的脖子……</p>

    無數次,商音醒時,吉貝總在身邊,好像她早就料到商音的那段惡夢似的。</p>

    “吉貝,我夢見我全身是血,馬蹄踏在身上,卻一點也不痛。”</p>

    吉貝的手掌比寒冬的碳火更讓人覺得溫暖,被她溫柔握着,所有的不安都融化於無形中,她笑着安慰:“惡夢最大的好,恰恰好在它本身就是夢,醒來一切都不曾發生過。這樣一想,你還有什麼可恐懼的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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