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迎皇帝歸城的百姓還沒有那日迎將士歸城的百姓一半多，多冷的天氣，沒有多少人閒着去給那位天子當肉牆擋風。</p>
這日，雍王府裏，李適帶着幾個得力侍衛離府，商音倒落得自在，輕鬆兩下翻出王府的牆，如找到家的方向的孩子，趕緊朝雅頌樂坊的方向飛奔。</p>
三繞兩繞，再繞兩個坊就近樂坊了，要奔到昌樂坊的曲巷時，商音發飆向前衝，鬼知道拐角路口會冒出人來，撞上他硬邦邦的胸膛。</p>
像撞了巨石一樣。</p>
那人是個領頭將士吧，身後領着十來個蝦兵蟹將，長得挺高，像商音這樣身高的，不擡頭就看不見他的尊容。</p>
商音心想，好歹自己也是一身兵將的行頭，裝模作樣一下，於是頭也不擡地豪氣作揖：“多有抱歉，同僚撞同僚，將兄得饒且饒。”</p>
說完欲擦肩溜去，卻被那個人老鷹抓小雞一樣嗷嗷叫地拎了回去。</p>
“誰跟你同僚，曲丫頭，你讓我好找！”對方一張口就是狡黠的嘴臉。</p>
“……”</p>
獨孤小人的口氣。</p>
怕是聾了也認得出來！</p>
商音擡頭眯眯假笑，想到他一句“你讓我好找”，便指着他身後的蝦兵蟹將問：“這是，你帶兵尋我？”</p>
“呵呵，你面子好大臉色好燦爛，少自己往臉上貼金了！陛下馬上就回皇城了，我奉命排查百坊十四街，爲御駕清除隱患。”</p>
“不錯嘛！獨孤小人，有前途！”商音拍拍他的肩膀，很鼓勵的口氣。</p>
獨孤默認出了商音的行頭，眼中霍然發亮：“這段時間，你去了雍王府？怪不得，也只有他能讓樂坊的人對我守口如瓶，可惡！”</p>
他們沒說幾句話，就有士兵來報：“獨孤郞將，陛下即刻入城。”</p>
“好，走！”他驍勇揮令，往天門街的方向趕去。</p>
天門街，御道。</p>
御駕，自古以來排場位居老大。</p>
由兩重羽林軍圍護，列位親王爲導駕，通體無暇的六匹御馬驅引着天子之車莊嚴地駛向朱雀門，玉輅上左伏青龍，右踞白虎，繡有苣蕂鳥獸圖紋的黃稠因風撩動，時不時露出龍顏。</p>
尤其是萬民跪拜之時，使得龍顏更爲清晰，卻也牽引了暗箭。</p>
百姓最前頭，忽有幾支暗箭頻繁傷人，刺溜穿過空氣，驚散玉輅旁警敏整齊的羽林軍，利箭試圖逼近龍顏，接二連三地襲來。</p>
殺手很懂得天門街的寬度乃防止弩箭襲來而擴寬，所以他特地混在百姓最前列出手，即使強弩之末，也猶如困獸做最後的捨命一搏。</p>
“護駕！抓住刺客！”一聲傳達，貫遊如魚的場面錯落開來，以御駕爲圓心，周圍的百姓紛紛驚逃，一時間長安城秩序大亂。</p>
羽林軍鎖定目標方向，喬莊成緇衣僧侶的殺手，他失手後躍向天門街旁的榆樹木叢，隱入蹤跡，蹭得枯枝敗葉落了一地。</p>
路過昌樂坊與保寧坊的交界，商音正要拐出去，坊牆上忽有幾聲動靜，一位僧侶翻上牆頭欲往坊內來，夯土壘起來牆坊年久失修，他又大篇幅失措的行動，泥牆一下子坍塌，人也跟着爛泥齊齊摔進來。</p>
公共設施遭毀，還是一個出家人乾的，商音走過去就是一頓訓：“這位大師，青天大白日，宵禁沒到坊門又沒閉，坊牆都叫你翻塌了！摔得狗啃泥了吧！”</p>
聽見一道女音，他用尖利的目光掃過商音的雙足，狠伸出大鐵鉗子般的手爪，抓住她侍衛服的那一抹袍角。</p>
許是看上了那身衣服，他仰面迅速滾身後挺身翻立就出手。</p>
商音沒想到會被他挾住，有些猝不及防的茫然，豁然分辨了他非僧侶的相貌後，反手抽出腰間的匕首。</p>
刀光劍影，刺眼得很。你死我活，拼命得很。</p>
幾個來回，上身肢體的搏鬥商音雖佔了下風，但她記得李適教過的出其不意，趁着對手的攻擊注意力都集中在手臂，就反腳猛踢他的腿後窩，對手便不防頭朝地跪倒。</p>
這陣子商音沒有白學，一出手就是反轉，功夫颯得一批。</p>
順勢背手擒住，踩住他的背梁，商音的嗓門也不閒着，對着腳步聲的方向大喊：“快來人呀，你們要抓的叛賊李承宏，在這裏給本姑奶奶下跪呢！”</p>
企料他袖中有弩箭襲出，商音探見危險，下意識鬆了手側身躲開，眼睜睜，那支弩箭平行擦過她修長的睫毛，着實是千鈞一髮。</p>
“抓住逆賊李承宏！”嘹亮的追捕聲追上來，勇猛的獨孤默已上陣。</p>
“你們要小心他有毒的弩箭！”商音高聲提醒，自己還爲擦過眼前的弩箭驚魂未定，可不嘛，差點就要失去一雙漂亮大眼睛了！</p>
叛賊本就負了傷，連商音的身手都能過幾招擒拿住，獨孤默自然不在話下，一舉蛇矛刺進對方胸膛，李承宏就成了手下敗將。</p>
等那些羽林軍齊齊趕過來的時候，獨孤默擒叛賊的那幕驍勇衆人皆有所睹。</p>
李適來時，看了一眼受傷的李承宏，眉間皺成一團，腔調陰陽怪氣：“獨孤郞將果然驍勇，這陣子可是立功不少。”</p>
“捉拿刺客乃卑職的本職，雍王過於擡舉卑職了。”獨孤默畢恭畢敬地回答，呼呼的北風圍繞着一種古怪的氛圍。</p>
“哎，獨孤……”</p>
商音正想說什麼時，身體半輕盈，被李適一把拎起往雅頌樂坊的方向推去，他嗔了一句：“要回樂坊就動作麻利點，傻愣愣地在街上招搖些什麼！”</p>
避免剛出來就被提回王府，商音咻一聲溜煙地飛走了。</p>
氣到雅頌樂坊還在氣：哼，兇什麼兇，如果不是我出來一溜，攔截到這個賊人並隨手將他逮到，大冬天的，你們這會還滿城風風火火地熱身呢！</p>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