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太子追妻總掉坑 >第94章 記憶猶新:曲名
    夜墨繁星伴闕月,熠熠流光相皎潔,塵世的喧譁已歇,萬籟俱寂。</p>

    小商音領着沈闊回了舅舅家。</p>

    舅舅家的院子不算富貴華麗,但很寬敞,俱是人間煙火味。前院種植奇花異草,後院飼養家禽牲畜。沒啥家珍值得一提,畢竟舅舅濟世懸壺,一清如水,堆出的醫藥救過的命是用金銀砌成的。</p>

    小商音跟紅綃歇在同一間臥房,這樣紅綃醒來的時候,不至於身邊沒有人。</p>

    即使如此,小商音也沒怎麼敢睡着,因爲沈闊的緣故,她越對沒說過話的紅綃添了一層友好。這麼有趣的朋友,真不想他們離開呢,這樣想着想着,時間彷彿沒有溜走的痕跡,香爐內的薰香未燃盡,月光依舊披着皎潔的白紗。</p>

    這份安靜是被紅綃的囈語給打破的。</p>

    小商音藉着溜進的月色點起燭燈,趕跑屋子裏的漆黑,紅綃已出了一身暴汗,焦急地呢喃着什麼“主子不要,郡王不要”,小商音只將“不要”兩字聽得清楚。</p>

    “不怕,不怕。”紅綃應該是被夢魘困住了,小商音便柔語拍撫。</p>

    紅綃可能是受驚嚇醒的,也可能是過於警醒,瞪着圓鼓鼓的眼睛直起身體,像是隨時警惕陷阱的獵物,那一瞬間有點像殭屍跳起來的恐怖。</p>

    “啊!……”着實嚇了小商音一大跳,尖叫後一屁股倒撲在地。</p>

    沈闊推門衝進,紅綃才清醒緩和,“郡王……我們沒事了?”</p>

    “是的,我們沒事了。”沈闊豎起嘴巴做了個“噓”的手勢,紅綃也明白他意在不暴露身份。</p>

    小商音摔得可痛了,還半撐在地上起不來,哪有時間擡頭留神沈闊跟紅綃的眼神動作。這一嚇,真把她天不怕地不怕的膽魂嚇飛了半截。</p>

    沈闊忙扶起人,再把邊上的胡凳挪過讓她坐下。</p>

    “你沒事吧。”紅綃抱歉地問候。</p>

    小商音爽朗,不忌粗言鄙詞:“我沒事,就是屁股崩了個疼,開了朵大紅花。”看見及時來的沈闊又問,“哎,你怎麼來得這麼及時,是夜貓子不睡覺啊?”一摸他的衣服,真涼,像淋了一場秋霜白露。</p>

    他當真一直守在門口,有心思入睡。</p>

    小商音很是關照紅綃,反正瞌睡蟲被一屁股摔沒了,索性到廚房裏做一些喫食給紅綃。紅綃是個隨遇而安的性子,吃了一碗湯中牢丸後安然入睡。</p>

    午夜未過,今晚的時間老人彷彿被什麼絆住了腳步,拄着柺杖晃悠得特別慢。小商音坐在榻旁給紅綃哼着歌兒,淺淺唱着,清涼的晚風從窗扉飄來,她覺得外頭也好像有什麼在唱着曲調。</p>

    輕悄悄推門出去,星空還是分外明朗,流光下的屋頂是何人在吹壎?吹的是什麼曲?冷月如霜,傾瀉下來的白光將他照成了一個小雪人兒,廣寒宮的嫦娥見了都怕是傷感好久。</p>

    她順着木梯利索爬上屋頂,比潑猴竄樹鬧親戚還要靈活,小腳踩在瓦礫上碰出噔噔的響聲,像敲着優悅的音罄爲壎聲伴樂。</p>

    小商音坐到他身邊,本來想招呼一句“嘿,原來是你在吹壎呢”,可他的壎曲實在好聽了,便保持安靜一句話也沒說,笑眯眯地捧着臉當聽衆。到了下一段節音,她清唱伴吟,月光下的屋檐又多了一個小雪人兒。</p>

    清歌一曲月如霜,曲終後小商音笑問:“你真厲害,能吹出我在馬車上唱的那首曲子,我沒有聽誰吹過,因爲曲是我瞎哼的,詞也是我瞎編的。你是不是過目不忘,入耳能背?”</p>

    “我沒那麼厲害,歌是我瞎聽來的,調也是我瞎奏成的。”</p>

    哈,連回答都照葫蘆畫瓢……</p>

    小商音白了他一眼,還是忍不住噗嗤發笑,拿過壎說:“這是我舅舅的壎,不過他沒你吹得好聽,他只會配藥救人,一首完整的曲調都不會吹,吹了也巨難聽,像一個粗暴的木匠嚯嚯地鋸木頭。”</p>

    沈闊也笑了,但是沒有小商音笑得開朗,他連牙齒都沒有露出來,而小商音的小虎牙被月光照得晶瑩閃亮,兩頰酒窩一凹陷,盛滿了柔和的月光。</p>

    “小丫頭……”</p>

    “嗯?”</p>

    “你唱的這首曲子是什麼名?”</p>

    小商音捧着壎一拋一接,穩穩當當,“我瞎唱的,當然沒有名字。”</p>

    沈闊想了想說:“詞中有句‘一曲商音莫傷歌’,不如……就叫‘商音’吧,以伊爲名,我很喜歡。”</p>

    挑不出錯,她爽快地答應了。</p>

    “天亮以後,你跟紅綃就走了嗎?”小商音望着滿天星辰,很捨不得,“我想做一顆星辰,這樣不論我想念的人走到哪,一擡頭,彼此就都能看見了。”</p>

    多麼動聽又單純的話,沈闊聽着別有一番滋味,他點點頭說:“等我去靈武找到我阿耶,打跑壞人救回我娘,我就來這裏找你,我知道你父親是誰。”</p>

    眼前人說會來找自己,可小商音還是高興不起來,一點也不相信的口吻說:“一年了,我阿耶總說要接我回家,說的次數比天上的繁星還多,做到的次數竟多不過一輪月亮。”</p>

    “你爲什麼沒住自己的家裏呢?”他微微好奇。</p>

    她鼓起腮幫子,噘嘴的模樣略顯氣餒,牽出不愉快的往事說:“去年,我大娘說我跟阿姊的命格相沖,不讓我跟他們生活。而我舅舅罵那個占卜師在放屁,我天庭飽滿,地合方圓,這麼福氣的面相怎麼會相沖呢!?於是舅舅就把我從家裏接出來,我阿耶在長安知道了這件事以後,嘴上說要接我回家,人卻常往長安很跑,說是長安很忙,我也不曉得有什麼忙的。”</p>

    再知情不過的沈闊表情十分苦惱:“是啊,長安很忙,好比一羣鳲鳩佔了鵲巢。”</p>

    商音聽不懂這個比喻,只當他是瞎比喻。而他也不會告訴她,安史一亂,他此行入蜀是逃命來的。</p>

    沈闊強顏笑道:“我跟你阿耶不一樣,到時我會來接你的,我們能做一家人呢!現在的你,還小。”他信誓旦旦許下年少的承諾。</p>

    “啊,什麼小?……”</p>

    那一年沈闊十四歲,商音左右才八九歲。少年總要先知事,並且主動許下承諾。</p>

    她倒天真地笑得跟個二百五似的,真好,家裏終於有人跟她玩打蚱蜢了呢!</p>

    東方地平線的那片天,一點點發白,像有人端着牛乳跑過去,不小心摔跤潑開,白淨的牛乳嘩嘩滿地淌啊淌,漫延得越來越快,天也亮得越來越快。</p>

    小商音一夜無宿,天剛亮就去馬市買了兩匹駿馬,她對沈闊標榜說:“我眼光可準啦,物美價廉牽了兩條汗血寶馬回來,日行千里,夜行八百,騎上它定馬到成功找到孃親!銀鞍照白馬,颯沓如流星,這汗血寶馬的名字就叫作‘流星’!”</p>

    哈哈,沈闊對着粗壯的馬匹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那真是皮糙毛厚的汗血寶馬!</p>

    小丫頭就是給人坑的,坑了纔會長大!</p>

    有時候,話的伏筆就是這麼巧。比如,小商音送給沈闊的汗血寶馬是假的,那麼沈闊此行,也不一定馬到成功尋到孃親。</p>

    “把馬牽走一匹吧,用不了兩匹。”沈闊說完翻身跨上馬背,那匹馬不認生,長嘶一聲後蓄勢待發。</p>

    小商音不懂沈闊的意思,轉身欲進屋:“那我去叫紅綃,順便抓幾帖藥給你們帶上。”</p>

    “不,紅綃她會做一個好夢的。”</p>

    小商音既明白又納悶,“你要偷偷走嗎?怎麼能不帶上你的紅綃姐姐?”</p>

    “你不明白的,況且紅綃傷未痊癒,我把她寄託在這裏,證明我們還會再見面。”</p>

    “哎……”</p>

    還來不及說完一句話,沈闊洪亮的一聲“駕”如雷破雲霄,背影漸漸單薄模糊,從立體到平面,點,最後縮成一環光圈,融進溫和的朝暉,朝暉竟刺得小商音的眼睛生疼。</p>

    真心酸,再沒有人陪她玩打螞蚱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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