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太子追妻總掉坑 >第165章 教訓一下欠錢的大爺
    董靈均,一如商紳重利,不做虧本生意。他職業上的吝嗇,達到一種“唯我”的極致。想從他身上得到你想知道的信息,就要滿足他所需要的禮尚往來。你所付出的禮尚往來,要將金錢排除開外。

    畢竟董靈均不缺錢,他前半生似乎都在招搖撞騙,錢來得不光明,卻是憑真實本事。

    商音覺得這種人很討厭,但也不至於做不成朋友。

    爲保護舅舅的一世英名,她不知不覺當了這個招搖撞騙的監護人,每次看到他搖着鈴鐺舍下醫館要出門去了,她就踮起腳尖揚言:“老兄,我警告你喔,你帶着你那藥葫蘆出了門,別去糊弄人,否則,我就叫獨孤將軍把你抓起來喫牢飯!”

    董靈均驀然哼笑,幾縷粗糙的亂髮波浪浪地從鬢角垂下來,風惹得它盪來盪去,啄得冰冷的臉上刺癢癢的,他卻不曾理會:“哼,好人留給你們當,我不搶。”

    說得跟坦蕩蕩似的,然後叮叮噹噹地搖着醫鈴揚長而去。

    繁花似錦容易逝,人間四月芳菲在冗長又平凡的歲月裏悄然殆盡。遠在長安那座巍峨的東宮裏,李適也經常會收到商音的回信,往往只有“心之所願,彼此安好”八個字。他閒暇靜思時,嘴上喃喃念着循環漸進的數字,這次是“二百二十一天”,上次是“一百八十天”,再早一點是“一百五十天”……追朔到起源,是從“三十天”起始。

    他身邊的謹終也沒太明白,總會微微愣道:“啊,殿下說什麼二百一十天?”

    離開長安的第二百一十天,商音的信匣子,已經裝了他的七封信,也不知道五月份時,他會寄來怎樣一句相思。這種期待如往瓦罐裏填滿存儲的蜜糖,會讓人的心腹裏齁甜齁甜。偶爾甜到能忘記王歆的存在。

    近來,蜀地風水俱佳,百姓和樂,無病無災。董氏醫館內,商音閒散着,順帶將賬本儲藥都清算盤點一遍,夏日的光芒如綴鑽一般映在藥堂外的那棵大榕樹翠葉上。

    那雙乾淨的眉眼凝滯在密密麻麻的賬本上微微皺起,她不滿地將看到的字眼念出來:“獨孤默,十五天前賒賬如下:鎖陽、回春草、雙腎草、鹿茸、共計四百零一錢。十三天前所賒之賬,同上,十一天之前又賒,依舊同上。三次合計一千兩百零三錢。七日前,韋皋賒兩瓶金瘡藥,活血丹,八十錢。”

    董靈均外出“招搖撞騙”還沒有回來,商音抓到蒹葭的背影就嗓子一亮:“蒹葭,我眼睛竟然瞎了!現在纔看見,這兩人的賬誰給賒的?不知道咱們藥堂起步階段很窮麼?難不成那兩位軍爺更窮?”

    櫥櫃邊,蒹葭放下手中的藥帚過來瞧,悻悻笑了笑說:“前幾日你進深山去覓靈芝不在醫館,我遇見韋校尉,他肩頭受了點小傷,藥是我給賒他的。獨孤將軍這筆就不是我自願給他賒的了,他說他腎虛得厲害,藥錢非得算在你頭上,我一個丫鬟實在討要不到,無奈記下賒賬了。”

    “什麼?他補腎的藥錢算在我頭上?!”商音有點兒方。

    我只不過用只繡花鞋砸了你腰上一腳,這麼多天過去了,你他媽虛的哪門子厲害!

    好一個魁偉的風流將軍,原來是個銀槍蠟燭頭!

    商音腹裏悄悄罵着這個人厚顏無恥,還好蒹葭是自己人,要是別人在跟前,他那樣輕薄的話不得叫人誤會一生,將八卦滋生出來又搬運出去。

    “怪哉,他們又不是沒有軍醫效勞,就是故意喫咱們的!藥館纔剛起步呢,連把搗藥的石棍都要看着錢來添。從下次他們再來,連本帶利一塊討回來,不然,補藥給他們變成瀉藥!不過,要是毒藥不犯法的話,我也不介意下手更狠一些!”商音說最狠的話,依舊是最可愛的表情。

    恰恰,藥堂門口一連響起三個噴嚏聲,有人走進來:“噫,貌似有誰在想我……”

    “是你的債主在想你!”商音頭也不擡,算盤上的釉陶珠子撥得噼啪噼啪像炮竹在響。

    “嘿嘿,果然,我就知道是你在想我!”妖孽言語,一慣是能噁心死人的輕浮。

    商音像吃了只死蒼蠅噁心地望着他,繼而變臉笑眯眯:“是呀,我是在想你,在想你兜裏的錢……”

    “你居然想叫我養你?好呀好呀!”

    她啐一口唾沫星子:“欠債還錢,連本帶利,早還早了,趕緊趕緊的!”

    “養女人的錢,湊一湊就能湊出來。還債的錢,哪怕是喫飽了撐着也拿不出來。”獨孤默拍了拍象眼團紋的月白錦衣,表示一無分文。

    明明一身夏裳袍子嶄新得能晃瞎別人眼了,還裝得一窮二白!

    而他身後的韋皋,經洗滌而粗糙褪色的青袍跟硬黃紙似的,這位倒是真的窮!不知道是穿了幾年的舊衣,顯得尺寸跟不上,越發襯出他的魁梧挺拔。

    蒹葭嗤嗤一笑,以禮待客:“韋校尉,獨孤將軍,你們要喫什麼茶,我這就給你們煎一盅。”

    “不,又不是來茶樓要找茶博士,來醫館自是來瞧病,叫你家小娘子忙活就可以了。”

    這話大有不妙的意味,估計這問診一個錢也撈不到,落得個友情服務。商音趕緊斜眼一藐,正遇上那個浪蕩子不停地狡黠挑眼,眉毛都起舞了,她冷呵一笑:“你哪兒有問題?眼睛有毛病還是腿腳抽搐啦?”

    獨孤默的舊傷非眼也非腿,上次在採梅歸嫁於南陽的那起剿獠鬥爭中,他的右臂膀遭滾滾山石打壓,血液循環阻塞,幸而救急及時,軍醫只言無礙。事隔兩月,如今獨孤默一耍槍刀肩膀使勁就顫抖無力,身爲主將,此事不宜被軍中宣揚,他纔不問軍醫而來董氏醫館。

    因身份所承受的責任而生怖,換做每一位將軍,這都是天大的焦慮。

    商音也知他心中所想,這才收起嬉皮損人的那一套,嚴肅爲他診治,診斷結果是:這個人過於杯弓蛇影!

    她眉眼笑開,以緩解他的焦慮。

    這一笑,心有靈犀一點通,獨孤默立即會意是自己杞人憂天了,拋開憂慮,張嘴拈來輕浮話:“哎,要是弄個俏麗女醫在軍營裏,治起傷痛也能賞心悅目些。偏偏就礙於軍規有訓,女不得入軍營。否則,專門聘請你爲我的私醫也不錯!”

    商音白了他一眼,裝作沒聽見,列出鍼灸的針石艾草:“骨髓乃人體流砥柱,放心,你的臂骨比石頭還堅實。你只是心急因致使肌肉扯動而負傷,無礙,藥石可治。病生於肉,治之以針石,或灸以艾葉,針與灸,兩種療法皆可。”

    她言語銳利,取一搓艾柱點燃施灸,繚繚散開的煙火氣息莫名不善……

    確定是在治病麼?

    “哪兒痛?”

    “這,這兒痛……”趴在木榻上的獨孤默拍了拍肩頭,咬牙閉眼,承受的姿勢已等待好。

    那雙纖巧五指捻着的燙滾滾的艾柱,不由分說,就要衝着古銅色的皮膚灼下去……

    想到商音曾經拋鞋跑偏,害人腰骨疼,韋皋抹了把冷汗說:“小娘子,瞄準點穴位,不要灸錯了位白白受疼啊……”

    “哈哈,你們沒聽過麼?哪裏疼哪裏就是阿是穴,灼膚灸熨,沉痾即除,如果不行,那就再來一次。留個灸疤好得快,嘿嘿,多留幾個疤好得更快!”她嘴上慢吞吞地唬人,哄得人不經意間,她已然痛下死手……

    “啊——”

    拉長的悲慘哀嚎從藥堂子裏傳出來,全身的肢體在暴跳,檐上的瓦礫在顫抖。

    “獨孤將軍,光是艾灸似乎還不夠,要不再用石針扎一下吧!”她裝模做樣列出各號石針,然後取其中最粗最尖銳的石針晃在他眼前,鋒芒本鋒。

    他咬牙頂着艾柱的燙火,嗷嗷叫:“馬上……馬上……”

    “喔,你叫我快點呀,行!”

    “不是!”獨孤默心一驚正爬起來逃離魔爪,卻迎上商音下灸的力道,慘得幾乎要說不出話了,“馬上……我馬上就結醫藥錢給你。”

    得逞的商音咧嘴笑:“早拿出來嘛!也不至於嗷嗷得跟殺豬似的!”

    “……”

    講真,一位捱過大傷小傷的將軍,他嗷嗷叫疼,是刻意的。

    她深明醫德,手下斧子力,也是表面功夫。

    不過是兩個愛玩鬧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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