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下,不對。”空氣裏冒出一句話,惟有商音將那人偶放在心上並回顧望了幾眼,又丟下李適回頭小跑,舉起火炬將那木偶瞧了個仔細,火光燃燃之下,她無需過多辨認上的猶豫,脫口而出:“韋皋?……”
謹終上前扶起商音勸道:“小娘子,斷崖危險,我們還是先行離開吧。”
她並不聽話,只顧着將那人偶吊上來,才發現它身上潮溼,眼下大雨早停,可知這木偶白天時已然被懸在此處風吹淋打了。
“奇怪?”商音盯着人偶嘟囔了下,別過臉去盯着謹終,“難道你不覺得這人偶有些怪異嗎?難道憑謹侍衛的眼神也認不出這個上人偶在模仿誰?”
謹終淺笑:“恕在下眼拙了,不敢妄言。”轉過頭去,對上李適淡然處之的目光,便退立一旁,給自已主子讓路。
李適的目光探上來,瞅見商音的目光半天不離開“韋皋”,他眉頭皺成一道:“那人偶果然有些像韋皋,得虧韋皋方纔和我們打個招呼別過,否則,就差點將這個人偶當成真人了!”
商音糾正:“不是‘有些像’,分明是‘很像’好吧。這是蛛絲馬跡,我們不能放過的。”
夜色悽迷,她重新觀察眼前的懸崖峭壁,擡眼一大半的夜被遮了去,夜風颳過,惹得篝火明滅不歇,一吊吊異草在光溜的石壁上飄蕩,斑駁陸離,像是一條條猙獰長蛇盤旋在這石山上。商音打了個寒顫,竟覺得幾分詭異,許是在這地方尋到了個不陌生人偶的因素吧,且還猜不出來那木偶存在的原因是什麼。
李適望她神情投入,試探道:“你在想什麼?你覺得獨孤將軍會被關在這座石山中?”
商音的目光依舊循着那來回飄蕩的藤條:“我只是看着這座石山,想起了天荒山,總覺得這個地方冥冥如故,會不會是獠人的窩?”
“許是不大可能。若是獠人的窩,你我焉能平安站在此處聊天?此處怪異得緊,速離纔是正事,萬一人沒尋到,我們倒把自己搭進去了……”
李適的話還沒落尾冷顫頓起,一陣寒風呼嘯而過,像上按下“關”一般衆人的篝火陸續熄滅。繼而,石山四壁,狼嘯回聲悚然冒起,嗷嗷不絕。
衆人面面相覷,覷到的皆是月光下灰暗的五官,唯有邊上一抹光,虛弱而珍貴,他們連忙望去,原來是商音動作靈敏,趕緊躲入避風港般的石壁凹窩,這才保住了唯一的一抹光亮。
“不好!這怕這附近有一批惡狼,我們快速速撤離!”
“還好,還有一道火可以將它重新點起,此處道路崎嶇,我們瞧見腳下也安全些,順便火光也可以讓狼羣畏懼。”商音從凹窩中挪出身來,準備發派火苗。
火把相依,火苗相渡,第一抹光亮在冷夜中重新燃起,商音瞅了眼那位呆愣着等待的太子,“哎,冰雕怪,你趕緊來我面前擋着點,不然我的火苗得被風颳跑了!你的體型最適合擋風了!”
“……”某人愣住,她膽子肥了?竟然在衆人前發起命令,皇太子不要面子的麼?某人偏是傲嬌:“我不去。”
這一傲嬌,錯失良機,大風聞訊而來,偏要壞人家好事……
“咻”一聲,全滅!
一光難留。有天上月的光,伶仃而吝嗇。
有商音投向李適的目光,她將冒死煙的火炬挪到他面前,恨鐵不成剛:“這下成了你惹出來的破結果,你自己看吧……”
“……”他無話可辯駁,有點無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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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處黑茫茫,狼聲越是鼎沸,趨勢漸近。伶仃月色下,李適的目光爬上石壁,下一秒身手跟上,只見他抓住一條粗藤,如盪鞦韆般縱身躍去攀爬直上,在石壁間抓住一條比一條粗的藤抽刀搜刮,刀光閃如雷電,身影快如鬼魅。
一條條粗藤如被斬殺的蟒蛇,相繼掉落在衆人眼前。
大家不解他在做甚?準備要發問時,他的身手漸隱漸現,藤條嚓嚓作響間,他已乘風落下,榮辱不驚立身原地,目光悠閒,好像方纔他什麼活也沒幹過。
謹終不愧是心腹,不等太子發話,已經明白了主子搜刮這些藤條的意圖,拿起藤條道:“來時的路過於險阻,我們一位將士已然遇難,現在又沒了能照明的火炬,大家快將這些藤條銜接起來,練成一條線相互扶持,由我帶頭,大家後來居上,走出這片石山。”
“對,這樣誰失足意外,我們大家都能顧及到。”商音將藤條銜接處死死打成結,然後跟在謹終後面,將自己另一頭的藤條遞給李適。
李適當做夜很黑自己很瞎,視而不見,提腳插隊,排在了謹終後面。
“你走在我前面,這樣,也行。”商音抓緊藤條,隊伍在崎嶇石崖邊緩緩蠕動。
狼嘯還蕩在山石間迴音生怖,大家屏聲斂氣,唯恐野狼聞能見生人的氣息。唯有腳下與石頭的輕微碰撞聲,小心翼翼。
前面領路人,謹終與李適耳朵靈敏,霎時止步,商音原是緊跟李適,夜又黑再加上慣性,她不經意間往他肩上輕輕一撞,整個隊伍戛然而止。
商音忙探腦問:“怎麼了?怎麼停下來了?”
謹終別過臉來,想看清李適:“太子也聽見了?”
看見李適微微點頭不語,她又忙問:“聽見什麼了?”
還未等人回答,前方,冷寂的空氣被一羣狼嘯狠厲地刺破。
這下,有狼替人回答了。商音頭頂涼涼的,腦海竄出山匪劫財的同款厥詞“此山是我開,此石是我搬,要想從此過,留我一口肉。”
商音趕緊抱住肉乎乎的自己。
謹終道:“殿下,只怕野狼歇在來時的途中,我們不能往原路返回了。”
“嗯,那我們回頭,儘快換一條路便是。”
“可是……”謹終回想一番,“此山像是怪石堆砌的,來時屬下曾留意,要擇路,只有從這峭壁翻過去,往後,路陡得幾乎不是路。”
李適表示:“無妨,咱們連一條繩子細的路都走過。”
極其隨意而安的語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