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道,那是解紫茭葦的毒?商音的猜測,僅用了短短几瞬。

    當種種猜想有了眉目,便漸漸的一環扣一環。

    即使關於紫茭葦的事情沒有那麼離奇曲折,商音依然覺得自己像處在一個驚天大案中,慢慢地抽絲剝繭,距真相越來越近。

    不論是誰,都對她有所保留,有所隱瞞。

    也就眼前的孩子,突然給了她一道亮光。

    商音微微屈身,與他平行,溫柔地撫着他的頭,他表現得乖巧。商音繼續問:“你知道董大夫常去哪座山採藥嗎?”

    藥童搖了搖頭。

    她轉念一想,又問:“那他平日裏都採回了什麼藥,什麼藥植最多,哪種藥植最稀罕,你總該看得見吧。”

    藥童回想,確認地點了點頭,繼而按照次序,列了一串藥名出來,他遞過去:“好幾天,都是這種情況,我猜想董大夫去的都是同一座山。”

    商音看了一眼那些順序,將藥名銘記於心,方圓百里那幾座山自己都去過,心中也大概有了底。

    紙張上,排名第一的是藥植是繁縷,不過這種植物不稀罕,商音自然也不會往繁縷最茂盛的地方去,排名第二的是蘇木,扶芳藤,幸而能採到蘇木的山並不在多數,很快就能排除幾座,最後值得推敲的藥植便是野靈子。

    能否找到目的地,就看這個珍貴難尋的野靈子了。

    從小聽舅舅提起過,野靈子這個東西生長在哪座山,哪座山便是它的家,一但哪座山出現野靈子,山內一定會出現第二以及第三四株。若是別的山從不生長過野靈子,哪怕將那座山翻遍,也尋不到半株野靈子。

    商音便問:“你可聽董大夫提起過,哪座山頭能尋到野靈子?”

    小藥童搖搖頭,看見商音比較急躁失望,他便眨巴着一雙大眼睛很是無辜,想了半天擠出一個地方:“我好像聽誰說雁南峯那一帶有,其他我就真說不上來了。”

    “行!”她也不再期盼些什麼了,摸摸那小腦袋道,“好了,別跟誰提起過我問你這些問題。”

    “嗯,好!”小藥童回答得很是爽快。

    就衝他對自己知無不言言無不盡,盡了還要努力想一句出來補充,商音自知也不過是白囑咐。

    雁南峯是蜀地上比較高聳的山峯,奇珍異草居多,野靈子能在那裏被尋到也不稀奇。蜀地的山水風光,自古以來都是詩情畫意。

    商音也並非獨自一人,牽起阿芒,走向那連綿起伏的羣山,目光望去,柞樹豐茂,桃花夭夭,峯嶺間總冒出幾座峭立的巖壁直衝雲霄,聳足的勢頭幾乎要與天公比高。絢麗的雲霞旖旎地飄繞着,像赤着腳披着絲綢輕歌曼舞的姑娘,纖塵不染,風情萬種。

    懸空突出的棧道如睡龍般隱現臥於絕壑之中,牽駱駝與騎馬的隊伍從山腳遊入棧道踊珊登高,山腰間有幾座香火鼎盛的寺廟,遊客絡繹不絕。

    商音心想,意在藏匿爲生的人,應該不太會在雁南峯正中。於是,她選擇往山背那一帶比較偏僻的地方尋去。

    雖然只是走了幾里路,但是這一早上過來,就彷彿歷經了千里迢迢。她從荷包裏拿出一塊米花糖,填充飢腸。阿芒便在旁邊低頭啃一叢青蔥鬱草。

    羊喫草你見過,可你見過狼喫草麼?

    不管你有沒有見過,反正商音是見了,她衝着那匹戒掉葷物的阿芒笑了笑,取笑說:“阿芒,你跟着我,可是喫苦了!”

    阿芒做了個委屈的姿勢,懶得回答,擡起頭來,迎接那一陣清涼的風。

    當清風拂去炎熱的那一刻,眼前無數羣峯,商音差點恍惚,都不知道自己在哪裏,爲什麼要選擇走上這一條路。

    就那樣話也來不及和李適說一聲,留一份信,她先斬後奏了。

    或許,是愧疚心在作怪吧。她誰都可以欠,就是不能欠獨孤默的。

    商音拍了拍膝蓋上米花糖碎末,引得靴子周圍一羣螞蟻杳踏而來,忙活得團團轉。

    喫飽喝足,她背上藥簍,繼續上路,漸入青山深處,會留意哪個地方像是藏匿的好地方,然後便將周圍詳細觀察一番。

    連她自己都覺得,好像在大海撈針。

    不過,身後有一個揹簍,尋不着人,起碼還可以尋點藥草回去,不至於兩手空空,也不辜負眼前號稱‘奇珍異草之府’的雁南山。

    正如此想着,商音腳步嚓嚓向前,也不知怎麼添了點雜亂的聲音,她耳朵猛然豎起,眼神炯炯,身旁的阿芒警覺得一聲嗷叫。

    “阿芒,你也覺得不對勁了是不是?”商音別過臉向阿芒,餘光彷彿見一個龐然大物。

    饒是不善的氣息,一條如嬰兒大小的蟒蛇蜿蜒而來,蛇信似乘霧般悠閒吞吐,帶着它的氣勢成了攔路虎,不待商音反應,它已經先襲爲快。

    阿芒的反應比人類敏捷,前爪一揚,如一座大山般沉重地壓過去,蛇狼纏繞在一處,怵目驚心,商音在旁,倒像是看了個馬戲團表演,嘴角一揚:“連身上花紋都還沒有我阿芒漂亮有氣勢,還想蛇裝龍呢!”

    輕蔑的話才放出,商音袖中的匕首已乘着一道鋒芒朝那條蟒蛇飛去,助了阿芒一場。

    那蟒蛇有些骨氣,即使喉中一刀,身上無數道狼爪,好幾個彈指過去才氣絕,先前硬朗的身驅霎時軟了從阿芒身上掉落,摔在地。

    想起曾經初和李適在一起那會,商音可是連見一條小蛇都娃娃亂叫得要命,如今了結了一條小蟒,她不禁沾沾自喜起來:“阿芒,你可要謝謝我,要不要我飛刀一出,只怕你還不知道和它戰鬥到天黑呢!”

    阿芒擡起下顎望着主人,整個狼面都是不可言說的鄙視。

    有見過騙人騙鬼的,至於騙狼的,阿芒是第一次看見。要是它會言語的話,指不定人狼要小吵一架。

    商音讀懂了阿芒的表情,也和它做同一種表情,笑道:“怎麼,你不相信,小看我?告訴你,我不僅殺了這蟒,我還能取它的膽呢!你行不?你行你上!”

    “……”阿芒有點委屈地看着那蟒蛇七寸上的匕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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