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茂一聽,倒聽出她在府中的艱難處境,心中憐憫,忽略她語氣中的敵意,歉意笑道,“聽聞姨娘急病,沒想那麼多,是我的不周到。那不是什麼值錢物件,原想幫您一些,也是好的。”
那語調溫柔和緩。孫茂心慈,怪不得整個府上的女眷都喜歡他。方如意又是愧疚,又是恍惚,越發心亂,不敢再接話。
“姨娘若是覺得心裏悶,可以時常出來散步,春天到了,院子裏很是漂亮。”
孫茂一想到自己能四處遊學交友,這些和他年紀相仿的小娘子,卻因爲他爹的緣故,只能困死在着小院子裏,好像被掐掉的花一般,便扼腕嘆息。指着荷花道,“昨日我經過的時候,這些還只是菡萏,今天全開了,姨娘抓緊這兩日看,過一段,該長蓮蓬了。”
風吹荷花搖動,清香沁人心脾。
方如意回頭,恰好能看見公子柔和的下頜線,帽上的緞帶在風中飄動,他脣角微彎,因爲年輕,一雙眼清朗,沒有孫員外那股酒臭濁氣。
方如意心中一動,黯然傷神:
假如未逢家變,她年輕美貌,又有才華,這樣一朵花,配上這樣的惜花人,日子一定很甜蜜。
“那天我病糊塗了……燙傷了你,對不住。”
孫茂見她神色悽惶,似有難言之隱,忙道:“沒事姨娘,您看,我手已好了。”
孫茂一伸手,方如意嚇得退了一步。她一想到那些噩夢,便唬得收了心思,好不容易平安活到現在,她已經嫁了人,沒有回頭路了。做那出格的夢,完全是癡心妄想,既然已經不再做夢了,以後便斷了念頭,更不能牽連孫茂。
便狠狠心,冷冷地告辭。
花葉搖動,岸邊只剩孫茂一個,若有所思地看着這女子背影。
“公子。”背後,一個妖嬈的女聲喚。
孫茂微詫回頭:“蘇姨娘?”
見那豐腴美貌的小婦人,扭着腰走來,好像以她爲中心,腳底刮過了一陣香風,沙沙地作響。
孫茂也不知道爲什麼會有這種奇怪的感覺,低下頭,忙從懷裏摸出了帕子,“哦,多謝蘇姨娘的手帕,我已讓丫鬟洗乾淨,還給姨娘。”
“已經沒事了。”孫茂剛挽起袖子,蘇姨娘冰涼的指尖就摸了上去,手腕也叫她圈住,他屏息,蘇姨娘濃密的睫毛眨巴眨巴,紅潤的嘴脣嘟着,小口吹氣道,“還是很紅呢。”
又涼又癢的,孫茂一激靈,忍不住將手抽回去,又怕蘇姨娘傷心,馬上笑着指向池塘:“蘇姨娘,您看荷花開得正好。”
蘇姨娘眼一彎,嬌滴滴道:“奴家從未見過這麼好看的花,若是能插在屋裏就好了,公子能摘一朵給我麼?”
“……”
剛纔,蘇奈從花廳的窗格里看見了孫茂經過的影子,眼睛都發了綠光。孫茂平日讀書忙碌,總是見不到面。好不容易撞見他落單,萬萬不能浪費了。恰好孫員外和其他妾室們正喫得專注,她將孫員外賞的一堆玳瑁簪子玉鐲子,一口氣藏在衣服裏,尋了個藉口,急急躥了出來。
孫茂一向好脾氣,聞言挽了挽袖子,夠不着那荷葉,微窘:“荷花太大,插在屋裏不好看,姨娘在這裏看更好。”
“可是,奴家真的很想要呢。”一回頭,便見蘇姨娘扶着欄杆傾身去撈,拽住了一朵,脂膏般的皮膚幾乎從領子裏掙出,孫茂看得怔住了,不過,眼看她半個身子傾在水面上,孫茂嚇得一把扶住了她,“姨娘小心!”
蘇奈向後一跌,順勢靠在他胸口,帶露水的大花瓣後面是她亮亮的眼睛:“多謝公子拉住奴家,不然就跌下去了。”
孫茂不太自在地蹙了一下眉。
這蘇姨娘的手,似乎總是無處安放。
蘇奈的脣就在他頰邊,眼波流轉,將荷花湊在他下頜上,掃來掃去:“公子聞聞,這個味道,好香。”
荷香混着她發間的異香,孫茂臉色漲紅,正試圖推開她,忽然“汪”的一聲,孫茂低頭一看,徐姨娘的那隻大黃狗搖晃着尾巴,興高采烈地撕扯着他的褲腳。
再一回頭,忍不住詫異。
這蘇姨娘方纔靠在他懷裏,高挑飽滿,絕對算不上輕,也不知怎麼能這樣敏捷地竄到了足有半人高的欄杆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