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起了自己被主子救下的時候,也是在這樣一片絢爛的燈火中。
她和重蘭自幼相似,重蘭比她重義氣,所以她對主子應該是更忠心纔是,重蘭會選擇放流蘇一馬,可能也是不想讓主子難過,
想再給流蘇一次機會。
只可惜,天不遂人願。
楚寒煙很快就選定了河燈,隨着人流一路走到了這座雲陽城城邊的洛水畔。
此時人羣作山海潮涌,熙熙攘攘。
楚寒煙頂着一頭利落的小短髮,在燈火闌珊之下,格外引人注目。
在恆山國中,身體髮膚受之父母,斷髮者只有兩種人,一,出家之人,二,有罪受髡刑之人。
人們議論紛紛,猜測這模樣俊俏的小後生到底是那種情況,畢竟他不像出家人也不像大奸大惡之徒。
楚寒煙並不在意衆人的議論,直到一道稚嫩的童音響起,帶着小心翼翼。
“漂亮哥哥,你也來放河燈嗎?你的頭髮爲什麼這麼短呀?”
她微微低頭,對上了一雙清亮的眸子。
這是一個扎着小羊角辮的女孩,白嫩好看,好似一團糯米糕,身上的衣物也十分華貴,看似出生非凡。
可惜小女孩隻身一人,身邊並無丫鬟、嬤嬤,也無護衛和隨從。
是走掉了嗎?
楚寒煙擡眸四望,見當真沒有人跟着這小孩兒後無奈笑笑,俯下身軀對她道:“那是因爲哥哥受了傷撞了腦袋,爲了療傷,不得
不把頭髮剪掉。”
岱鳶:“……”自家主子一本正經胡說八道的本事無論過了多少年也不曾落下啊。
小女孩立即眉頭緊皺,軟糯糯地擔憂道:“那漂亮哥哥你還疼嗎?”
楚寒煙笑眯眯:“嗯,還有一點疼,但是沒關係哦。”
“漂亮哥哥好可憐啊,有好好吃藥嗎?”
“有啊。”
小女孩看了她許久,忽然對她張開手道:“哥哥,這個糖糕給你喫,我孃親說吃藥藥苦的話,喫顆糖糕就好啦。”
糖糕不知道在小孩兒的手裏攥了多久,已經開始融化了,該是被她視若珍寶的東西。
楚寒煙有些受寵若驚,道:“你若把糖糕給了我,那你就沒得吃了呀。”
小女孩臉蛋繃得緊緊的,“沒關係,孃親說要與人爲善,漂亮哥哥你喫。”
楚寒煙連日來有些陰霾的心被這童言童語治癒了,她微微一笑道:“小丫頭,你家裏人呢?”
小丫頭蹙了蹙眉,甕聲甕氣道:“不知道,走着走着忽然就走散了。”
“那你可知道自己的家在何處?”
“知道哦。”
楚寒煙點頭,從小孩兒手中接過糖糕喫下,又揉揉她的腦袋道:“謝謝你的糖糕,作爲報答,我送你回家可好?”
小傢伙雙眼一亮,雀躍道:“謝謝漂亮哥哥!”
“不客氣。”楚寒煙抓其她的小手,“我們這是以物易物,公平交易。但在回去之前,可以陪我去放個河燈嗎?”
“好!”
兩人手牽手離開後,暗中的人對視一眼,道:“怎麼辦,她被人帶走了,我們還動手嗎?”
“你說得對,可是主子不是說,一定要確保萬無一失嗎?”
“這纔是最萬無一失的方法,由一個外來人動手,總比我們動手的好。”
“那我們繼續跟着看看?”
“好,如果這小子沒把人帶走,就連這小子一起收拾了。”
“好!”
……
楚寒煙牽着小丫頭到了河邊,用火摺子點亮河燈,輕輕將其推出河道,順着搖曳的河水迤邐而下,漸漸流淌到天地交界的盡頭
,化作點點繁星消失無蹤。
楚寒煙靜靜望着,夜風吹亂她的短髮,將她所有的情緒都悄然掩蓋。
無論是愧疚、悲傷還是遺憾,一切如風逝。
願河燈長明,願故人無恙。
願你來生,一生順遂。
感覺到楚寒煙身上濃濃的傷感,小丫頭輕輕握住了她的手:“漂亮哥哥你別難過,我孃親說河燈會隨着銀河回到天上,故人會聽
到您的思念的。”
“好。”楚寒煙拍拍小丫頭的腦袋,道,“走,送你回家,你家在那?”
“我們家是納蘭府邸,所有人都知道哦。”
納蘭府邸?
楚寒煙想起這座小城的城主似乎是姓納蘭?
“你是城主家的小丫頭?”
“對呀。”小丫頭雙眼亮晶晶的,長姐說過不能隨意說出自己的身份,但自己只說了姓納蘭,其他的事情是漂亮哥哥猜出來的,
長姐應該不會責備她吧?
“可知就城主府怎麼去?”
岱鳶低聲道:“回稟主子,奴婢曉得。”
“帶路吧。”
“是。”
暗中監控的人發現楚寒煙牽着小丫頭往城主府的方向走,頓時心中一顫,暗忖不好。
這人不是罪犯嗎?
爲何要將她送回城主府?
可沿途都是人,他們不好動手啊,該死的!
不行,要馬上去稟告主子!
就在楚寒煙三人即將抵達城主府時,忽然有人疾步而至,一把彎腰將小丫頭抱了起來,連退了好幾步,怒斥:“你是誰?接近我
妹妹有何居心?”
小女孩立即興奮道:“長姐,你來啦?”
被稱爲長姐的人雖然身着一襲男裝,但只要有眼睛的都能認出這是一位女子,還是一位清理優雅,貌美絕倫的女子。
女子沒回答的小女孩的話,如臨大敵般盯着楚寒煙。
楚寒煙溫雅一笑,道:“小姐多慮了,我與……嗯,這位小小姐只是萍水相逢,準備送她回府。”
小女孩忙道:“對啊對啊,漂亮哥哥要送我回府。”
“你還不閉嘴!”女子厲聲開口,“我說了多少次休要亂走,你可知道今日若你被人拐走了爹爹和孃親會多擔心,還有,斷髮者乃
罪人之狀!你不知道嗎?”
小女孩被嚇得狠狠一個哆嗦,癟嘴就要哭,女子兇巴巴道:“哭什麼!不準哭!我們納蘭家的人不能連這點志氣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