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蕎一行上百人，沿着整片海地毯式搜索探測，最終在這片深海荒島邊緣的礁石堆裏找到了奄奄一息的封桀。當即就被直升機送到西雲最好的醫院裏。vip病房，整層都被包了下來。躺在病牀上的封桀，面色慘敗如白紙，心跳薄弱，呼吸幾近全無，氧氣都有點輸不進去。真變成溺斃的水仙花了。時蕎指尖都在發顫。這是她第一次如此感到惶恐，因爲封桀。看着病房裏一羣忙碌的醫生，時蕎轉身喊廊上站着的一羣人：“秦清淮呢？”早上收到找到人的消息後，月桐等人就都趕來了這個醫院，見時蕎渾身散發着陰冷之氣，也沒人敢去撞晦氣。這會兒聽到她的聲音，月桐一腳把宿池給踹出去。宿池也只能小心翼翼的上：“秦醫生還在環心島別墅，照看阿晏。”時蕎伸手：“手機。”宿池連忙把自己手機遞給她。時蕎撥通秦清淮的號碼。秦清淮幾乎秒接：“你那邊情況怎麼樣？”他知道是自己，時蕎也沒有任何驚訝，直接說了正事：“我給你定位，你用最快速度過來。”“蕎…”秦清淮一堆問題都還沒問，電話就被那邊掛斷，微信上收到一條醫院定位的消息。他盯着信息，半晌，一聲深嘆，去喊時晏收拾東西。到醫院的時候，已經下午兩點。沒有任何廢話，時蕎扯了件白大褂扔到秦清淮身上，把他推進病房：“救他！”她這麼着急讓他過來，就爲了讓他救封桀！秦清淮手一用力，白大褂的扣子直接就被他扯掉了，他飛快掩蓋住自己的異樣，垂眸：“好。”病牀上的封桀毫無生機，只要拿掉氧罩，關掉設備，他馬上就會死…就在這時，身後傳來時蕎的聲音：“師兄，不要讓我失望。”她聲音淡的像縷煙，落在秦清淮耳朵裏，卻如一鼓雷鍾，如一把利箭。這是她短短三天裏，第二次跟他說這句話。不要讓她失望。都是因爲封桀…她一直在防備他，警告他，不要讓他對封桀出手。明明都已經決定不再束縛她，都提出了退婚，可他爲什麼還在期冀…秦清淮沉下一顆心，已經快摸到氧氣管的手，轉到封桀腕間脈搏上，片刻後，低聲道：“他只是在幽暗海底待了太久有些窒息，又喝了海水，輕微撞到了礁石，陷入短暫性休克，不會死的。”“麻煩師兄了。”時蕎微不可查的鬆了口氣，退了出去。次日，封桀的身體機能已經恢復平穩。病房裏，只有秦清淮在。他穿着白大褂，又戴上了很久沒帶的單片眼鏡，白熾燈下，隱約折射出瞳低的藍色異光。整個人清雅如蘭。“我有時候真的很羨慕你。”秦清淮坐在牀邊，看着病牀上虛弱蒼白的人，聲音裏帶着幾分自嘲：“你父親害死了她爹孃，你又害了她，可如今十五年都過去了，她除了仇恨，最在乎的還是你…”他自言自語一樣，不停唸叨。“我遇見她的時候，她六歲，經歷了幾個人販子後被送到奴隸市場販賣，那裏有那麼多無辜的人，可我只央着師父救了她。”他永遠都不會忘記，那個滿身鞭痕的小姑娘，被囚在牢籠裏，卻依舊堅定明亮乾淨的眼神。“你只是和她一起五年，還是在記憶不太清洗的那五年，可我跟她是一起長大，我陪了她近十五年，看着她一步步成長，從沼澤煉獄裏出來，我以爲有師父定下的婚約在，我會娶她的，就算她不喜歡我，也會嫁給我…”可是他錯了。“十五年的生死陪伴，比不過你五年。”其實也不止五年。“她一直記得你，從師父放她獨立行動，知道你失蹤後，除了指定必須做的任務之外，其他時間裏，她都在找你。”秦清淮盯着封桀那張臉，笑裏的嘲諷越來越深：“你以爲你以前在京川島蛇窟裏是怎麼中了劇毒還能活下來的？你以爲當年你失明的眼睛是誰給你治好的？你以爲自己是怎麼從黃沙大漠裏出來的？你以爲…”他一句又一句的質問，可惜牀上的人不會回答他。“都是她在幫助你。”說到這裏，秦清淮的聲音重了些。“你以爲自己百無禁忌無法無天很厲害，你以爲自己可以熬，自己能逃出去卻偏生不逃，就待在那裏。而她卻爲救你，獨自去炸了京川島，除了你之外所有人都難逃於難。”“你一直以爲她當初把你救出來之後，那場爆炸是她爲了隱藏身份，不讓你認出她。可真相卻是，師父知道她炸了京川島後，對她的懲罰，那是師父要殺她，可她依舊護了你周全，若不是當初我去的及時，她已經死了…”“第一次見面，你替我父親生前所做的惡，我父親的確是個罪孽深重的人，我不辯駁，所以我從小也沒想過再走他的路去當醫生。”可他後來依舊去學了醫術。“她總是受傷，每次出任務或者訓練回來，都是一身的傷，我想我能幫助她的，就是讓她減輕一些疼痛，所以，我即使不喜歡，也還是重新踏上了行醫這條路。”他沒有後悔過。“封桀，我真的很羨慕你。”縱使過了這麼多年，時蕎依舊把他藏在心底最深處。“她不選擇跟你在一起，是因爲你父親和穆家的仇恨，你明明什麼都知道，卻依舊糾纏不休的讓她爲難…”“我想殺了你。”可這樣，時蕎也會殺了他。他一雙眼睛招了太多異樣，所以他戴了眼鏡，掩去眼底顏色，這次來京川島他用隱形眼鏡來遮，沒帶眼鏡，可他好像無論怎樣，都是被時蕎當做尊重卻又防備的師兄。“我知道她不怪我，因爲我當初救了她。”秦清淮的情緒開始低沉：“可我不能不怪我自己…”他是矛盾的。如若當年沒救她，她就不會陷入那個無法脫身的泥沼，但她會受盡侮辱至死…“那如果重來一次，你還會選擇救她嗎？”“會。”答案脫口而出，秦清淮才突然發現病房裏多了個人，他猛地擡頭，就看見不知何時進來的宋寒山。他一身青色長袍，素雅如竹。秦清淮瞬間收起所有情緒，恢復冷清：“你全都聽見了。”“聽見了。”宋寒山在病牀另一邊坐下，看着沉睡中的封桀，淡淡一笑：“放心，我不會告訴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