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欠阿晏母親的。”時蕎望着遠處那一點兒明燈,吹着從海面上吹來的清風,嘆道:“她明知道我來歷不簡單,還把我留在身邊,還在危險的時候保護我,說起來,她的死多少是因爲我。”</p>
後來她查了。</p>
時晏母親的死,除了戰火硝煙帶來的災難,還是爲了保護她和時晏,而老爺子想操控時家這個超級家族,時晏是最好的棋子,他利用時蕎那份磨滅不掉的人性心軟,讓她跟時晏之間形成束縛的親情。</p>
沒有什麼比此更好的牽制了。</p>
所以,老爺子對時晏母親是喜聞樂見的死。這也是在時晏母親死後,秦清淮和莫安島的人才找到她的原因。</p>
恨嗎?</p>
命定使然,除了有些必須去做的,時蕎漠然看世間,她沒什麼好恨的。</p>
時晏母親把她當女兒一樣,照顧護她兩三年,她替時晏母親養孩子,也算不欠彼此。</p>
“以前師父給我灌輸仇恨,讓我爲穆家報仇,我也覺得我該去做,所以我就去了。”時蕎早就對一切看透了,她幽幽道:“那時候他總是一邊給我灌輸仇恨,一邊跟我說,憑我一雙素手無法翻雲覆雨,顛覆乾坤,可我從來都不肯認輸,所以就走到了這一步…”</p>
“你以後有我。”封桀探過胳膊拉住她的手,溫目柔聲:“我跟你一起照顧阿晏,有什麼我都陪會着你的。”</p>
時蕎臉上無笑,目光復雜:“師父這個人心思手段都極深,他想做的事情會不擇手段,哪怕多年佈局也在所不惜,我跟師兄是他的衣鉢,也是他的棋子。”</p>
封桀蹙眉:“我說殺了他,你又不讓。”</p>
他要能被殺,早就死了。</p>
時蕎也沒想讓老爺子死,畢竟是恩情之師。</p>
時蕎問封桀:“知道我爲什麼突然跟你說這些嗎?”</p>
她要不說,封桀差點就忘了,兩人這個話題的最初,是源於時蕎要離開島一段時間。</p>
封桀帶着椅子往時蕎身邊挪了挪,眉心擰成一團:“他到底讓你去做什麼?”</p>
時蕎搖頭:“你不用知道,但你不能去,短則半月,長則一月,到時候我們一起回去。”</p>
“阿窈…”</p>
“封桀。”時蕎打斷他:“我跟你說這麼多,是想告訴你師父的爲人,這件事我必須去做,你留下他纔是最放心的,不然這裏將會化作我們的囚島,阿晏他們也無路可逃。”</p>
所以,這個險她必須自己去。</p>
封桀目光陰沉:“那你總該告訴我,去幹什麼?”</p>
“就一點兒小事。”時蕎聳了聳肩,起身朝屋子裏走:“走,我帶你去逛逛莫安島的夜。”</p>
莫安島的氣候很無常。</p>
晝夜溫差,雖不比大漠,但也差不離。高樓大廈燈火闌珊,語言差異並不是很大,夜市裏風車旋轉,攤販雲集,格外熱鬧。</p>
封桀跟着時蕎在街上轉悠,娜蓮一直跟在不遠處,兩人也沒管,一直到天將明,纔回去。</p>
“跑了一晚上,去睡會兒吧。”回到別墅,封桀把時蕎摁在牀上,讓她睡覺。</p>
看着她安詳乖巧的睡顏,封桀摸了摸她的臉,轉身鎖了門朝外邊走去。</p>
娜蓮還沒走。</p>
封桀挑眼望過去,眸低盡是寒霜:“帶我去見你們島主。”</p>
娜蓮微頓,下意識擡眼望他身後樓上看去。</p>
封桀淡淡道:“她睡了。”</p>
天早就大亮了,封桀身上還披着昨晚時蕎給他拿的風衣,袖口有兩塊亮眼的銀片,襯得整個人玉樹臨風裏還帶幾分冷酷沉鬱,桃花眼裏瀲灩的是刺,上挑的眼尾裏裹的是邪佞陰戾,大開的氣場竟有幾分壓迫駭人。</p>
娜蓮脊背莫名發寒,不明所以,卻也沒多問:“見島主,我得先通報古助理詢問。”</p>
“我沒耐心等多久。”封桀手裏還拿着個青蘋果在啃,這是昨晚在夜市裏買的,跟他這一身漫不經心的格調,有些不太融洽,卻讓人不敢忽視。</p>
娜蓮又往別墅二樓落地窗前看了一眼,腳步躊躇。</p>
封桀倚在路口裹着銀邊宮燈般的四角路燈燈竿上,把嘴裏的蘋果皮吐到旁邊花壇裏,淡淡道:“她睡了。”</p>
娜蓮眼睛微閃:“我這就去。”</p>
路程太遠,過去問時間太久,娜蓮就打電話,先問的古悠,古悠請示了老爺子,老爺子點了頭。</p>
半個小時後,莊園主宅,也就是他們初來那天,進入的那座華麗奢侈的古堡樓頂天橋花園裏,封桀被帶到這裏。</p>
花園裏比那天多了幾個鳥籠,裏邊是彩色的羽雀,嘰嘰喳喳的,伴着花草很是和諧,邊角有個魚缸,裏邊養着幾條紅色錦鯉,老爺子正在餵魚。</p>
“吆,”封桀蘋果早就啃完了,又換了個青梨在啃,吊兒郎當的晃悠着走到花園邊緣,背靠着倚在欄杆上,嚼着梨,目光斜睨過老爺子,帶着漫不經心的戲謔:“今兒不釣魚,換餵魚逗鳥兒了?”</p>
老爺子也不生氣,撒了把魚食進魚缸裏,呵呵笑着:“我這個人呢,喜歡花鳥魚蟲和原始自然之氣,所以啊,把這莊園靠這山海建,有空爬爬山釣釣魚也是修身養性,但一件事做多了呢,總會煩的,就換着來。”</p>
“手筆挺大。”封桀哂笑。</p>
“總得找地方頤養天年不是。”老爺子把魚食放下,又從邊上木架裏拿了把剪刀,開始修剪花草:“據說你也喜歡養植被,尤其是那純種藍玫瑰養的極好?”</p>
封桀啃梨的動作一頓,目光微閃後,轉身走到一旁的搖椅上躺下,看起來懶散的不行:“有個喜歡研究植被的朋友,阿窈喜歡藍玫瑰,我就給她養了些。”</p>
“你倒是挺有心。”</p>
“阿窈喜歡。”</p>
兩人你一句我一句,拋開封桀的隨性不尊重不講,倆人像忘年交,又像許久不見的爺孫倆,看着其樂融融的,隔着單項玻璃望着這邊的古悠斂了目光,繼續忙碌手裏的工作。</p>
時蕎睡不了多久,封桀沒多少時間,他把梨啃完,把梨核順手扔進旁邊花盆裏,折了支芍藥花在手裏把玩,不再跟老爺子聊有的沒的,切入正題:“你讓她去執行什麼任務?”</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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