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都是白色,一片蒼冷。
各種醫療設備運轉,盛着各色藥劑的器皿陳列的整齊。
中間有面透明的玻璃牆。
玻璃牆裏頭,是白色的手術檯。
一衆教授衝着他們點頭。
龔天恩拿了新的手套戴上:“準備來匹配吧。”
蠱岐不急不緩的跟在後頭。
這些人裏頭,他是最年輕的。
一個研究植物藥劑培育花草的人,被拉來研究治人的藥,多少有些格格不入。
但也正如此,他在生物態細胞上的研究超過所有人。
進行的是動物實驗。
解剖換器髒鏈接修復…
很複雜。
長達兩個多小時。
從頭到尾,時蕎和封桀就都站在玻璃外看着,牽着的手一直沒有鬆開。
蠱岐先走出來,摘下口罩,神色並不怎麼輕鬆:“需要時間修復,最快也要凌晨三點,有初步結果反應。”
“嗯。”時蕎點頭。
後頭龔天恩和曾教授也都走出來,手裏拿着份用消過毒的白色文件檔,遞給時蕎:“這段時間的藥性檢驗記錄。”
時蕎伸手接過:“結果出來後,第一時間告訴我。”
兩人去了外頭休息室,唐玉棕在這裏待着,等的都快睡着了。
翻着資料看了一遍,時蕎把它遞給封桀,低聲道:“改了幾種藥材,減掉了之前腐爛弊端。”
拿到龔天恩那個配方之後,封桀也看過,跟現在這個大半相符,他抿了抿脣:“阿窈…”
目光復雜,話語艱難。
時蕎捏了捏他的手,輕聲:“什麼都不用說,現在想到辦法纔是最重要的。”
門被敲響,曾教授進來:“主子。”
四目相對,時蕎神色微動,跟封桀道:“估計是研究所其他的事,我先出去一下。”
封桀點頭。
時蕎前腳跟着出去,蠱岐後腳就進來了。
唐玉棕挑眉:“你們聊。”
起身走了。
蠱岐白大褂穿在身上,帥氣板正,帶幾分肆意不羈。
對上男人鋒利的桃花眼,聳肩:“她找的我。”
他把那天兩人的談話說給了封桀聽。
封桀捏着文件的手微緊。
“其實也沒什麼。”蠱岐淡淡道:“你總得讓她知道,提前說,有個心理準備,比突然猝死給人一晴天霹靂來的好,不是嗎?”
封桀垂着眸,眼底一片陰沉。
時蕎跟着曾教授出來後,去了二樓。
各種封藏櫃裏,同樣擺着藥劑。
兩人走到最深處,是個需要瞳膜指紋雙解鎖的高科技門。
打開,一陣冷霧就鋪面而來。
走進去,像進了冰窖一樣。
邊走,曾教授邊說:“冷凍艙已經在做最後的準備,最後實驗一旦出意外,我們會立馬注射藥劑讓他陷入休克,進入冰封狀態。”
時蕎望着裏頭忙碌的一些人,還有那充滿科技感的冰凍艙,眸低被寒霧蒙的迷離。
這是她最後的殺手鐗。
一旦龔天恩藥劑失敗,就把封桀冰凍。
如此,可以拖延時間,來尋找救治方法。
無論如何,她都不會讓他死。
凌晨四點。
蠱岐和龔天恩敲響他們的門,遞上來這幾個小時的監控報告,以及那個動物照片。
“這隻鹿的器髒現在已經恢復了些活力,但根據變化,我們推測演算,這只是藥劑剛入體的刺激,就算最後能活蹦亂跳,也活不了幾天,就像是迴光返照。”
時蕎聽得心底越來越沉。
封桀也在,時蕎沒打算瞞他。
整個房間一時之間,氣氛很沉重。
蠱岐始終風輕雲淡,慢條斯理的,對封桀道:“抽點血來做檢測。”
封桀跟着他去了。
血抽了整四管,5lm的器皿。
封桀整個人臉色都是蒼白的,蠱岐又給他注射了支特殊營養劑。
“若不是你在沙漠裏那支藥劑,或許還能活個半年,但現在是已經完全壓不住了,如果年前研究不出完成品,你就危險了。”
而現在,離過年不到二十天。
“其實就你這副身體,”蠱岐上下打量着他:“能拖到現在還活着,已經是個奇蹟了。”
只是這次若爆發,就算執念也救不了他。
等於被判了死刑。
唯一的希望,就是這個藥。
封桀薄脣蒼白的沒有一點血色,嗓音沙啞:“如果我死了,請幫我攔住她。”
他死了,時蕎肯定會失去理智。
蠱岐淡淡看他一眼:“秦清淮和端木霖都在那等着呢,用的着我嗎?”
這兩個可都是對時蕎情根深種的,尤其是秦清淮。
封桀拳頭緊握,眼底有哀。
他無法想象,時蕎躺在別的男人懷裏那個畫面…
他不能讓這一幕發生。
翌日中午,蠱岐拿來四份血檢報告。
o型血。
毒素已經浸透體內。
血液整個都要換。
時蕎調動所有力量,尋找血庫。
在傍晚,接到了秦清淮的電話。
莫安島沿岸別墅上,秦清淮一身青衣,優雅斯文,溫潤如玉,卻帶幾分難以言說的落寞。
“爲什麼不找我?”他問。
時蕎抿了抿脣:“何必還要明知故問?”
她不想把話說的太難看。
“蕎蕎。”秦清淮溫聲喊,帶幾分苦澀:“明知不可爲而爲,你從小就是這麼固執,可這次,跟以前真的不一樣,所以不要再那麼固執了好嗎?”
那個藥劑根本就不可能成功的,不然老爺子也不會想讓人去毀掉它。
縱使這個科研所,匯聚了無數精英教授,最後結果也不會好的…
時蕎沉默了很久,一聲諷笑:“以前我覺得我活着是爲了穆家,可自進了那個深邃陰冷的地宮,那麼大的一場騙局,讓我覺得我以前所做的一切都是笑話,包括我自己都是個笑話。”
她說:“我很早就清楚明白的告訴過你,我把你當做哥哥,當做師兄,就算有婚約在,就算沒有封桀,我也不會愛你。”
那場婚約只是爲了救他。
他們都清楚。
可秦清淮還是不甘:“蕎蕎…”
他啞着聲音喊:“封桀活不了多久的,你現在做的一切都是枉費…”
嘟嘟嘟
話沒說完,電話被掛掉。
秦清淮舉着手機的姿勢沒動,視線落在遠處海面。
港口的哨塔聳入雲端,蒼茫白霧裏有一束光穿透,灑落在海面,爲過往船隻引路。
在他的心裏,時蕎就是他的那盞明燈,唯一一盞明燈。
可現在,他的這盞燈,隕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