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邊圍觀的衆人多半都是住鴛鴦樓的,一個多月前張家這事兒鬧起來,他們還有什麼不懂得,再說了張寶則他媽那人總是自持是大城市來的,可清高瞧不起人了,大家都不喜歡她。

    所以這會子看曲長歌把這母子兩個懟得無言以對,一個個心裏都很是暢快,有的人甚至忍不住發出了兩聲笑聲,讓張寶則和他媽兩個臉色黑如鍋底。

    “你們這是幹什麼?”一箇中年女人的聲音打破了尷尬的安靜。

    衆人都回頭去看,卻是女工委員王阿姨過來了,她平日裏帶着三分笑的臉龐如今卻是罩着寒霜,眼神凌厲地看着張寶則和他媽。

    張寶則也有些不敢跟王阿姨正面衝突,嘴脣囁嚅了幾下沒發出聲音來。

    張寶則他媽卻是不怕這個什麼王阿姨,因爲就是這個女人跑到她兒子家說讓她回去,兒子去住單身宿舍,廠裏要收回這間房子。

    她將兒子推開,掩在身後,擡頭挺胸地對着王阿姨說道:“沒幹什麼,我就是來這裏找我家那個不聽話的兒媳婦來的,讓她趕緊回家,別佔着廠裏的房子,讓那些沒房子住的同志如何想。”

    王阿姨嗤笑一聲:“你是張寶則的媽媽吧,人家於嬌嬌不想跟你家張寶則過了,而且你們又不管她的月子,她只能帶着她媽媽過來幫忙,所以廠裏決定讓你回滬市去,張寶則住單身宿舍,原來那間房子就騰出來讓給那些沒房子住的同志。”

    “你這話就有意思了,我們家的事憑啥你來做決定,這兒媳婦不聽我這個婆婆的,你們還幫着助紂爲虐,還有天理沒有?就這樣的兒媳婦,跑出去三十多天,這要擱原來,肯定是要浸豬……”張寶則他媽的話沒說完就讓張寶則直接捂在了嘴裏,弄得她氣哼哼地看張寶則。

    張寶則沒說話,眼睛裏滿是哀求,張寶則他媽一下醒悟過來,有些話是不能再說了的,她自己在滬市的時候又不是不知道,就是自己這張嘴總是沒有把門的,她也很後悔。

    王阿姨冷笑地看着她:“看來你是對新社會不滿,對舊社會還充滿了懷念啊!”

    張寶則鬆開他媽,衝着王阿姨連連擺手:“不是的,我媽不是這個意思。”

    “那是哪個意思啊?”王阿姨毫不遲疑地問道。

    張寶則現在有些後悔留自家老孃在這裏了,這些話細究起來,自己的工作估摸着也要保不住了,可事情已經發展到如今這一步,他只好怯懦地說道:“我明天就送我媽回去,送走她,我就去住單身宿舍。”

    曲長歌簡直太佩服王阿姨了,她一來,不過兩句話就讓張寶則主動提出來讓他媽回去。

    王阿姨點頭:“行了,你趕緊和你媽回去收拾行李吧!”

    張寶則趕忙拉起自家老孃就往樓上去了,那動作如行雲流水,一會兒就不見了蹤影。

    王阿姨對着看熱鬧的同事們說道:“好了好了,沒熱鬧可看了,天都黑了,再不回家做飯,肚子餓不餓啊?”

    隨着她這聲招呼,大家都笑着散了。

    於嬌嬌這時候走上前,對着王阿姨說道:“王阿姨,謝謝您了!”

    王阿姨擺手:“不用客氣,這種事情本來就是我們應該做的,你也要保護好自己,保護好孩子,知道嗎?”

    於嬌嬌連連點頭,於支書和葉玉玲兩個也上前來表示感謝。

    王阿姨一律擺手,只是看到葉玉玲懷裏抱着的那個小襁褓,忍不住伸頭看了看,看到小傢伙睡得香甜,這樣吵鬧居然都沒醒,不禁覺得這個心大的小丫頭很是有意思。

    曲長歌上前說道:“王阿姨,您看我們總是麻煩您,我家的飯也做得了,您今天賞臉去我們家喫頓家常便飯唄!”

    王阿姨跟曲長歌倒是老相識了,笑着說道:“行了,我家裏還等着我做飯呢,這不是有人去跟我報信說你們這邊鬧起來了,我才把竈上的鍋端下來,這會子還要去接着做。下回吧,下回有機會去你家嚐嚐你愛人的手藝,我是聽好多人說你愛人手藝不錯了。”

    她這麼說,曲長歌倒是不好說什麼了,只能說道:“那行,等哪回有了好菜,我提前三天請您去,怎麼說也要提前三天爲請嗎,對不對?”

    王阿姨點頭:“是的是的,好了,我先走了,你們忙啊!”

    將王阿姨目送離開,曲長歌趕忙問於支書和葉玉玲:“支書、伯孃,您二位沒事吧?”

    “沒事沒事,剛剛多虧了妞妞,那丫頭手腳真快,把那個女人給扇坐在了地上。不然,我這老樹皮臉說不得就要被撓出血道子來的。”於支書想起當時張寶則他媽那窮兇極惡的模樣,還是忍不住有些後怕。

    於支書倒不是怕頂着張被撓花的臉回去被村民們笑話,而是怕自己閨女看到心裏該更難受了,如今閨女已經走回正道了,他捨不得讓閨女再傷心難過。

    曲長歌說道:“我家那小丫頭力氣大,沒辦法。對了,家裏飯也快做得了,咱們先去喫飯吧!”

    於支書也沒推辭,而是說道:“行,你先回去,省得小況着急,我們拿了東西就過去。”

    “哎,那行,我先走了,您和伯孃,還有嬌嬌趕緊來啊!”曲長歌想着也是這麼回事,趙況就算是在家也待得不放心。

    她先回家,走到樓下的時候,碰到了王蘭,她現在雖是看見曲長歌就會擺出一副面無表情,完全不認得的樣子,可再也不敢隨便招惹曲長歌了。

    曲長歌見她這樣,心情很好,一臉笑容地回了家。

    趙況聽見她進門,舉着鍋鏟子就跑出來了,先是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番曲長歌,方纔往她身後看去,見沒有人就問道:“沒事就好,咦,支書他們呢?”

    曲長歌說道:“說是要拿點東西,馬上就過來,飯菜快做好了嗎?”

    趙況點頭:“最後一道湯了,稍微燒開一下端上桌就行了。事情怎麼處理的?”

    曲長歌說道:“真是沒想到王阿姨這麼本事,她一來就把張寶則母子兩個給震住了,三言兩語的制住了張寶則他媽,張寶則只能灰溜溜地領着他媽回家了,還答應了明天送他媽回滬市,後天騰房。”

    趙況說道:“王阿姨還真是不錯,幾次都是她幫忙,咱們哪天請她喫個飯吧,這樣的好人,真是難得。”

    曲長歌說道:“本來我今天就想叫了王阿姨一起來喫飯的,她說不行,家裏還等着她做飯呢,等以後有機會肯定來嚐嚐你的手藝。”

    “哎,王阿姨這是客氣話,她這是不想來咱們這裏喫飯。等哪天做了好喫的,我們兩個親自去請王阿姨一家子過來喫飯吧!”趙況想了想說道。

    曲長歌說道:“也只能如此了,兩個小傢伙呢?”

    趙況說道:“他們兩個在屋裏的牀上玩兒呢,有椿樹在,沒事的。”

    曲長歌說道:“那我去叫他們,你把湯也上來吧,現在不冷,不怕涼。”

    “好的,馬上就得。”趙況轉身去了廚房。

    曲長歌打開睡房的門,發現兩個小人兒正坐在牀上玩。

    椿樹手裏拿了一本書,正似模似樣地給妞妞說着什麼,妞妞則是很認真地看着椿樹,聽他說話。

    “椿樹,妞妞,媽媽回來啦!”曲長歌喊了一聲。

    兩人回頭一看,見是曲長歌,都從牀上爬起來一邊呼喊着一邊往曲長歌撲了過去。

    只是椿樹嘴裏喊的是媽媽,而妞妞嘴裏喊的是“啊啊”。

    曲長歌趕忙幾步走到大牀前,伸長了胳膊一邊一個接住了兩顆小炮彈。

    要不是她的力氣大,還真是有些喫不消兩個孩子的撲騰。

    椿樹有些不好意思地擡起頭:“媽媽,沒事吧?”

    曲長歌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媽媽能有什麼事,媽媽是無敵的,誰也不能把媽媽怎樣!”

    椿樹一副與有榮焉的樣子:“是的,媽媽最厲害了!”

    妞妞急得滿臉通紅、抓耳撓腮的,最終還是隻有兩個字“啊啊”!

    曲長歌對椿樹說道:“你和妹妹趕緊下牀穿鞋子,媽媽去幫爸爸擺桌子了。”

    “好的,媽媽,您去吧,我會幫妹妹穿鞋子的。”椿樹乖巧地說道。

    他說着就從牀上出溜了下來,自己先穿好鞋,又招呼着妞妞坐到牀邊,他給妞妞穿鞋。

    曲長歌見此情景,放心地跑到廚房幫忙去了。

    他們這邊剛把所有菜都端上桌,房門被敲響了,曲長歌趕忙去開了門,果然是於家四口子來了。

    只是這回於支書和葉玉玲手裏都各提着一個旅行袋,於嬌嬌抱着她家小琦。

    曲長歌有些不解,怎麼這會子還提着兩個旅行袋來了,難道帶的都是於支書的換洗衣服什麼的嗎?

    還沒等她問,葉玉玲已經開始說了起來:“長歌,我和你支書伯伯也沒給你和小況他們帶什麼,就是咱們村的一些土特產,曬的菜乾和米糖什麼的,還有一些薰臘的豬肉、香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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