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園門口是一處交通要道,十字路口,有一塊小小的廣場區,是附近大爺大媽們納涼跳廣場舞的地方,擺着各種夜宵燒烤的攤子,到了午夜,反而熱鬧不減。
這樣的的環境很適合僞裝,同車的3名幹警,加上王宏偉,撿了一張夜啤酒的攤子坐下。
遠遠的盯着這邊。
陳振一個人站在路邊,和沈長進一直保持着聯繫。
約莫凌晨1點半左右,兩輛摩托車從山路上騎了下來。
看到人,大出陳振的預料。
本以爲沈長進不會下來,結果這傢伙親自下來了,另外一個人是邵波,在路邊望見陳振,這兩人也是膽大包天,陳振甚至覺得,這兩人完全沒有反偵察的相關意識。
簡直丟人。
這兩個傢伙,一人騎着輛車,直槓槓的騎了過來。
沈長進騎着雅馬哈摩托車,猛轟兩把油門,極其的囂張,一個神龍擺尾剎到陳振面前。
“來啦老弟。”
邵波看見陳振還挺欣喜的意味,對陳振咧嘴一笑。
“陳哥。”
“波哥,呵呵,這麼大半夜的,麻煩你還真是不好意思啊。”
“客氣個球。”沈長進薅着車把,把頭探過來說:“錢帶來了麼?”
頭髮是亂糟糟的,眼窩深陷,眼眯得只剩一條縫,一看又是嗨大了。
“帶了。”陳振也不囉嗦,將1200塊錢拿了出來:“但是不夠,你看看這個。”將手機也一起遞給他。
看到錢,沈長進頓時精神起來,將錢接過就塞進兜裏。
沈長進虛着小眼,將手機翻轉兩圈,語氣總是神叨叨的:“還是新的哇,要得要得,你是押我這兒還是抵賬?”
陳振笑道:“我朋友給的,反正也要出手,你要是喜歡就給你,當大家交個朋友。”
“真的給我?你哪兒搞來的,這個機子,怕不便宜哦?”
這可是三星的智能機,清晰度格外的高,入手的感覺圓潤,給人以質量很好的感覺,沈長進一看就愛不釋手,還有點不肯置信。
這麼容易上套?
陳振還真是低估了他的智商。
任務就初步完成了。
而從他的表現來看,他很可能不知是計,用上這部電話。
陳振便想找個藉口,快速脫身。
可就在此時,腦中突然閃過一段話,更像是一段記憶。
記憶當中出現了一本封皮破舊的書籍,上面寫的是英文字母,陳振區區一個高中學歷,英文連單詞和字母都一起還給老師了,可他竟然認識這些英文。
這是一部手抄書,封皮用工整的花體英文寫着。
InvestigationMethodology
陳振心裏一驚,回想起之前的職業書:“這是,偵查方法論?”
落款也是花體英文,EdmondRockard。
“埃德蒙德,洛卡德?”
陳振心頭大喜,封皮就像被風吹動,掀開扉頁,左邊是一行細密的目錄。
命案的偵破方法,縱火案的偵破方法,投毒案的偵破方法,綁架案的偵破方法……無現場偵破方法,根據犯罪心理偵破方法,高危化學物品的鑑定與化驗,最後一項,赫然是洛卡德定律。
零零總總有幾十項。
封皮繼續滾動,到中間一頁停下。
擡頭寫着一行英文,翻譯過來是,化妝與僞裝技巧。
“任何一個稱職的偵探都應該是個好演員,任何一個稱職的演員都應該是僞裝與化妝大師。”
“根據任務的需要,偵探應藉助簡單的道具和語言藝術,創造出一個嶄新的角色,藉以創造機會,把握機會,化險爲夷。”
“當你準備不夠充分之時,通過欺騙來獲取一個人的信任,往往是最爲直接,也是最爲有效的方式。”
接下來,閃過一條條文字案例,全是各地警方採用化妝術,易容術,進行臥底偵辦的行動案例,其中兩條,也是足夠老套,還用福爾摩斯來舉例,在《歪嘴男人》一案中,化妝成一個乞丐,在《波西米亞醜聞》一案中,化妝成一個醉酒的馬車伕。
最後的部份就厲害了。
這一章的偵查方法當中,列舉了大量的易容術。
用石膏,油泥,硅原膠,粉底,製作假面,製作假髮,製作鬍鬚,還有大量的服化道具製作技巧。
短短的一瞬,陳振就看完了這些。
陳振尷尬的笑了。
自己這個偵查方式,還真是夠low的。
也是沈長進實在太菜,換一個人,就自己這幅狀態,光是這身高體重,還有一身的正氣,能騙得了誰?
騙鬼差不多。
邵波穿着一件帶口袋的T恤,上身插着包香菸。
陳振不緊不慢,將領口的扣子鬆了,伸手到邵波口袋裏拿出香菸,叼上一根點上,煙燻得眼神微眯。
氣質瞬間就變了。
變得幾分痞子氣。
吐出一口煙霧,將煙提出一支,煙盒倒遞給沈長進。
“歡喜哥嘛,我很小的時候就知道你了,當大家交個朋友,以後在雲陽混,有什麼事也能幫個忙什麼的。”
“這機子,就當我送給你了。”
“真的哇?”
陳振的這副狀態,讓沈長進智商爲零,想不到自己的名聲到了這種程度,還是能撈到好處。
順手將煙拔出一根,陳振打火機就湊了上去。
沈長進點燃,也是吐出口煙霧。
“那我就不客氣了,你只要耿直,我也是愛交朋友的,在白塔山這塊兒,你要是有什麼事,你直接報我名字,都能給你擺平。”
他語速極快,說完又說:“你認識我,你也是雲陽人,混哪兒的呀?”
“呵呵。”陳振笑着說:“謙虛,你可是咱們的雲陽的老大哥了。”
這麼一說,沈長進就有點上頭了。
“哪的話,雲陽這片兒,哪個不比我大,趙四哥,鍾八爺,還有二建公司那個老總張老二,他們纔是老大哥,我……”連連擺手:“我不行的,就跟着他們瞎混。”
“不過啊,你要真有什麼事擺不平,我還是有一些關係,能辦,我都給你辦。”
“你哪兒的呀?”
陳振道:“我就萬安農機廠的,農機廠以前有個西班牙,你知道麼?”
“西班牙?就那個缺牙巴,熊明黨,捅了紅雞公那個?”
“他,那個雜種,我怎麼不知道嘛,以前還在我手底下辦事,說是被抓了的嘛。”
每一座城市,都有特定的人羣符號,都有點這樣的門門道道,尤其是萬安這種勞動力密集的工業大鎮,更是如此。
陳振作爲本地人,優勢就充分發揮出來了。
“是啊,我以前跟熊哥混過一陣,他被抓了,我也就上班去了,所以早就聽說過你。”
一盤道盤道,沈長進就信了。
“那都是自家人,兄弟你貴姓?”
邵波插嘴道:“姓陳,叫陳振,人還是挺耿直的。”
沈長進在身上掏出煙來,遞給陳振一根:“我姓沈,你也別叫什麼歡喜哥,都過去的事了,現在混啥混啊,全混進牢子裏,現在重要的是這個。”
兩手一搓:“找錢。”
“有錢纔是最重要的。”
“沒錢你能幹什麼呀?”
“你指望別人能拿給你?”
沈長進連連搖頭,雙眼罕見的睜開了,搖着頭,頗有幾分落寞:“靠不住。”
“什麼哥都是假東西。”
手又是一搓:“靠自己,找錢,懂不。”
陳振接過煙來,將打火機給沈長進湊上。
“的確靠不住,我現在不是上班麼,可上班那點錢夠幹什麼,還是得自己想點辦法。”
陳振道:“老哥說得對,這年頭,只有票子纔是硬道理。”
瞅了眼旁邊的夜宵攤子。
陳振手一指:“要不咱們喝兩杯去?”
沈長進大喜道,看來也是很久沒吃了。
“喝,你這個兄弟我認了,放開喫,我請客。”
“哪裏,我請。”
陳振注意着王宏偉等人的位置,選了個較遠的攤子,點了一百多塊錢的滷菜,鴨脖子雞爪,又要了一個炒龍蝦,讓老闆端來一箱啤酒,三人在攤子前坐下,菜就陸續上來了。
沈長進社會習氣暴露無遺,叼着菸捲,提出一瓶啤酒。
從腰後掏出把彈簧刀,按下機簧,錚一聲彈出刀刃。
提着刀背往瓶蓋上一敲,起開。
連起三瓶,其中一瓶放到陳振的面前。
沈長進提起酒瓶:“來,兄弟,先走一個。”
三人碰了一下,沈長進仰頭就幹,一瓶直接見底。
陳振也是一口吹乾。
冰鎮啤酒,沈長進眨巴着眼,舒服的哼出了聲,又要用刀去開瓶蓋,陳振一把按住酒瓶:“我自己來。”
用手一摳,將沈長進手裏的彈簧刀給奪了過來。
學着沈長進的樣子,砰一聲起開。
遞了一瓶給邵波。
“來,兄弟,咱們也走一個。”
就開始論資排輩了。
邵波也挺夠意思:“謝謝了,陳哥。”
“哪裏的話,以後大家都是兄弟,以後我還有事情要麻煩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