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座僻靜的院子裏,有兩人正在下棋。

    “大人這院子當真是挑的不錯,我在這裏待了一年多,都沒有發現,這鬧市之中,竟然還有這樣安靜之處。”

    被稱爲大人的男子手執棋子,面色不變:“只要有心,自然是能尋到的。”

    對面的陵中府學政盧光耀頓了一下,擡頭看向前翰林院大學士駱正:“大人這是已經定了人選了?”

    別人不知道,他可是知道的,駱正如今住的這個院子,雖說是駱正自己掏錢買的,可卻是周家幫忙找到的。

    周家有人在翰林院當了個小官吏。

    再次放下一顆棋子,駱正看向盧光耀道:“你對那個趙冀,似乎頗爲賞識,我記得,你在我面前已經不下三次提起他。”

    盧光耀也不否認:“他的學識的確不錯,寫的文章也是很有深意。”

    駱正神色不變道:“周衡白也不差。”

    盧光耀點頭:“的確,就目前他表現出來的,在府學裏也算是佼佼者了。只是,大人,我說句不中聽的話,那個周衡白,或許並不如他表現的那麼謙遜,我總覺得看不透他。”

    盧光耀到陵中府來任學政,是皇上從六部裏選派的,之前任職戶部郎中,和翰林院大學士一樣,同是正五品官職。

    學政是三年一人,待秋闈之後,盧光耀再回到京城,必然還會有升遷。

    可儘管如此,他對駱正,依舊很恭敬。

    駱正聞言神色一閃。

    盧光耀繼續道:“其實大人也很清楚,周衡白並不是你最好的選擇,否則,你也不會一直關注那些名流詩會的情況了。”

    被盧光耀揭穿,駱正面上有些掛不住:“就你知道的多!”

    盧光耀呵呵笑了起來:“大人何必思慮那麼多,凡事順心而爲,哪有那麼多的煩惱!”

    “順心而爲?呵,哪有你說的那麼簡單!”

    被盧光耀這麼一說,駱正也沒有了下棋的心思。

    沉默了一會兒,他斂容道:“如今的朝堂裏,官員守舊,結黨營私,再沒有真才實幹又不懼危險的年輕人出現,再過個幾年,朝廷……”

    說到這裏,駱正嘆息一聲,心情有些沉重。

    “周家在朝中雖然沒有大官,可週家擅經營,不僅是周家自己人,便是周家的姻親,在朝中也有不少小官吏,而且,大多是年輕人。周家在京城勢力不大,可錢財,卻是從來都不缺的。有這樣的底氣在,也不容易被拉攏。”

    聽駱正這樣說,盧光耀便明白了過來:“如今的陵中府,基本上可以說是周家的天下。周家的生意遍佈整個陵中府,有他們作爲後盾,在京城的那些人,的確是不缺錢用。只是大人,用人也需三思啊!”

    “我何嘗不知道,只是,我……”

    駱正突然咳嗽了起來,他心中黯然。

    他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那個趙冀,我有找人去查過了,他的才能和膽識,我都不擔心,只是畢竟身後沒有一點背景。寧家倒也不缺錢財,只是主持大局的,終究是個女人,沒有親族幫襯,怕是走不長遠!”

    這樣的學生,若是在平常,他自然是喜歡的。

    可現在,時機不對啊!

    即便他考中了,留在京城,也應付不來那一羣才狼虎豹,更別說是改變朝堂現狀,忠君爲民了。

    聽駱正這樣說,盧光耀也是沉默了一會兒。

    趙冀的家世,他也是清楚的。

    “我看他那娘子,也是有些手段,在經商方面還是挺在行的。”

    “那若是趙冀將來考中狀元,他的娘子,除了錢財方面,還能給他別的幫襯嗎?”

    盧光耀又是一陣沉默。

    駱正的話是說的不中聽,可是,一句句都是直面現實。

    入朝爲官,哪有那麼簡單。

    “罷了,再看看吧!”

    ……

    還在想法子要幫趙冀獲得與駱正見面機會的寧錦璇,壓根就不知道,駱正方纔還說起了她。

    “夫君,那麼駱大人,除了欣賞有才學的,就沒有什麼別的喜好嗎?”

    見寧錦璇一臉悶悶不樂的樣子,趙冀有些心疼道:“其實也不一定要拜駱大人爲師的,娘子不必如此憂心,大不了我們另找一個就是了。”

    “不行!”

    寧錦璇立即反對:“我都打聽過了,駱大人爲官公正,又曾得先帝師教導,若能拜他爲師,夫君也能學說正統,便是這起點,就比別人高了一截。若是咱們不知道駱大人在這裏也就罷了,既然遇上了,肯定就不能這樣錯過了!

    我就不信,駱大人還真的沒什麼需求了,若真是這樣,這段時間那些詩會動靜那麼大,他怕是早就要生氣了。”

    畢竟,駱大人還曾經是翰林院大學士,應該是見不得充滿“銅臭味”的詩會纔是。

    前世,她曾經聽顧遠良提起過駱正,說駱正仗着皇上的信任,曾當着滿朝官員的面批判那些富家子弟,說他們只會遊手好閒,便是有學識也都是吹捧出來的,根本就沒有真才實幹!

    那個時候,駱正也已經辭官,但他帶回了一位學生,滿以爲那人能考中狀元,最後卻只得了榜眼,顧遠良這才當做笑話跟她說了起來。

    “猶記得當初駱正提議皇上啓用寒門學子,京城上下人人皆知駱正欣賞那些寒門子弟,可最後他收的徒弟,卻是有官家背景的富商子弟,真的是叫人笑掉大牙!”

    再仔細想想,前世的榜眼,似乎是姓周?

    想到這裏,寧錦璇眼睛一轉,看向趙冀問道:“夫君,你說,駱大人會不會其實也一直在暗中關注着詩會的事情?”

    會不會也和前世一樣,真的收了一位學生?

    趙冀愣了一下,而後突然反應了過來。

    “娘子提醒的是。駱大人忠君爲民,卻又早早辭官歸隱,這其中顯然是有貓膩的。他若是真的歸隱,定然不會選擇在官員衆多的府城所在的縣治地,更不會還時常和學政往來,這樣子,他根本就歸隱不了!”

    “所以,夫君你不能再藏拙了,你必須拿出你的實力來!說不定,駱大人如今正在猶豫,該收誰爲徒呢!”

    看着寧錦璇那閃亮的眼睛,趙冀心頭一顫,他的娘子,是怎樣的聰慧啊!

    “謝謝娘子,我知道該怎麼辦了!”

    寧錦璇勾脣笑笑,至於她,該繼續的,還是要繼續的!

    若是駱正和盧光耀聽到兩人的對話,心中指不定是有多震驚呢,這個女人,竟然把駱正的心思,猜的這樣明白!

    ……

    “大小姐,打聽到那位駱大人的消息了。”

    聽到寧童的話,寧錦璇面上浮現出驚喜:“真的?什麼消息?”

    “張虎的一位兄弟最近找了一份新的活計,便是在駱府當馬伕。本來他也不知道那是駱大人的府邸,那府中連牌匾都是沒掛,但院子卻是極爲雅緻的。他昨天替駱家小姐趕車的時候,聽到駱家小姐身邊的丫鬟說漏了嘴,這才知道了駱大人的身份。

    那駱大人的確是打算收學生,只是目前並未定下來。但是張虎他們打聽到,那駱大人月底似乎是會去一趟安奉縣,那裏有一場品菊會!”

    菊花!

    是了,她怎麼忘記了!

    前世,駱正辭官歸隱後,帶着一家子搬出了御賜的宅子,那宅子後來便被賞給了另一位官員,那位官員搬新宅的時候,寧錦璇還跟着世子妃一起去過,那府中種滿了菊花,聽說就是之前宅子的主人留下的!

    “太好了!寧童,這邊的生意你不用管了,都交給錢歡,你現在就去搜尋名菊!不管花多少金銀,我只要名貴品種,越是罕見的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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