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雲桑聽課聽到一半,終於撐不住,在滿黑板的cos和sin中酣然入夢。
最後被程鋅用筆帽戳醒。
下課鈴響過兩分鐘,數學老師佈置過作業,已經走了。
“睡挺香啊。”
程鋅看她滿臉睏倦的爬起來,劉海都翹起一撮,故意逗她,“這星期你可就剩五分能扣了,悠着點兒。”
這個威脅使用次數太多,趙雲桑都快生出免疫力。
不就是詩詞公式?
零班兩位代抄小能手瞭解一下。
她打個哈欠,懶洋洋道,“春困秋乏夏打盹,這叫自然界的不可抵抗力,我又控制不了。”
程鋅看了眼窗外的大雪,“那關冬天什麼事兒?”
“冬眠啊。”趙雲桑滿臉的理所當然。
程鋅:“……”
行吧,你是祖宗你有理。
小祖宗懶腰伸到一半發現旁邊的位置空着,四處找了圈,奇怪地回頭問程鋅,“伏盛去哪兒了?”
還說下課別亂跑,給她找物理卷子,現在倒自己失蹤。
“喏,那兒。”
程鋅下巴往班級前門一挑,“在跟許沅商量明天儀表檢查的事情。”
……許沅?
好熟悉的名字。
趙雲桑扭頭,看向班門口。
有個扎着高馬尾的女孩子正站在那兒,懷裏抱着筆記本。
藍白校服裏是溫柔的米色毛衣,仰頭和伏盛說着什麼,笑眼彎彎。
眼角一小顆淚痣。
趙雲桑憑那顆痣,從腦子裏搜出點印象,是元旦晚會上主持的女生。
又高又白又瘦,即使脫掉尾紗的晚禮服裙,也優雅驕傲的像只天鵝。
伏盛倚在門邊的牆上,垂着睫毛聽她說話,偶爾點下頭,回兩句。
兩人之間完全沒有拘束感。
很熟稔的樣子。
趙雲桑看了半天,心裏生出幾分不舒服,剛睡醒的愜意頓時消散。
“這人叫許沅?”她往後靠在後桌沿,故作滿不在意地打聽,“瞧着和咱班長關係挺好的。”
——哦呦?
隱約聞到了老陳醋的酸味兒。
關於前桌兩位的某種猜測成功90%,程鋅壓住內心熊熊燃燒的八卦之魂,配合她演戲,“啊,是挺好。”
趙雲桑抽出本化學書嘩啦翻開兩頁,一副“我也就隨便問問你可別多想”的表情,“怎麼個好法兒?從小穿一條開襠褲長大?”
“……這倒也不必。”
程鋅假裝沒看出她酸的書都拿反了,一副“我也就隨便答答我可沒在撮合你倆”的表情,和盤托出。
“許沅和盛哥好像是鄰居吧,爺爺奶奶那輩兒就認識的,後來許沅家搬回來,一個小區住了四五年。”
“……”
哦。
青梅竹馬啊。
真好。
趙雲桑微笑着想,手裏不小心咔擦折斷一根鉛筆芯。
所有不舒服變成酸意,像一顆半熟青梅泡在酒缸裏,釀出千年陳醋,方圓十里的貓都快被酸死了。
桌洞裏的手機嗡聲振動兩下。
趙雲桑心情不太美麗的把手機拿出來,滑開屏幕鎖,看到條微信。
姜琪發來的。
【琪琪:[鏈接]】
【琪琪:nike板鞋出了新款,最近沒錢,幫我付了,下星期還你。】
這句話其實挺眼熟的。
如果把她倆的聊天記錄往上翻,會發現姜琪主動找趙雲桑的十次裏,有八次都是在問她借錢。
剩下兩次是哪兒打架需要人手,喊她幫忙撐場子。
雖說是借,但真正還的次數卻寥寥無幾。
趙雲桑對錢的概念不大,從來不記花銷上的賬。反正趙信松每個月往她銀行賬戶裏打的錢,都夠她一年浪天浪地,不愁喫喝。
趙雲桑點開鏈接看了看。
六百多塊錢。
直接用微信轉賬過去,趙雲桑低頭打字,回姜琪消息。
【雲裏桑:你在班裏嗎?我去找你吧,請你喝奶茶。】
然後關了手機裝兜裏,推開椅子站起身往門外走。
趙雲桑:“超市。”
倒沒程鋅想的那麼誇張,她輕重還是拎得清的。
人家姑娘先天條件好,和伏盛近水樓臺,她再酸唧唧不也沒辦法。
所以有什麼問題是一杯椰果奶茶解決不了的呢?
如果有,就兩杯。
許沅和伏盛講完儀表檢查的變動事項,把懷裏的筆記本遞給他,“上面有昨天開會的記錄,你看看。”
伏盛這幾天都忙着物理競賽,每天刷題。競賽含金量很高,每個學校只有一名參賽資格,前三名會有高考加分和保送機會。
下週六考試,昨天主任老師在學生會開會,他乾脆請了假沒去。
許沅知道他最近不能分心,要充分備戰,就主動幫他做筆記。
他倆的工作不同,許沅是文藝部的,而伏盛是紀檢部,做兩份會議記錄其實是挺費心力的事情。
畢竟許沅也是重點理1班,學習任務同樣緊張。
伏盛接過筆記本,“謝了。”
許沅笑着說,“謝什麼謝,最近沒敢來打擾你,都變這麼生分啦?”
這話只是開玩笑。
和伏盛認識了五六年,這人從沒被她捂熱過,雖然不算冷淡,話也挺多,但就是隔着點猜不透的距離感。
伏盛彎了彎嘴角,沒接話,隨手翻開筆記本。
本子上字跡娟秀工整。
許沅陪他看了半分鐘,又想起件事,“我媽說很久沒見你了,讓你這星期來我家喫飯。她最拿手的糖醋排骨和紅燒鯽魚,放心,不加辣。”
伏盛聞言,動作一頓。
不知道有沒有空,家裏新買的兩套題還沒刷完。
思考了會兒,他委婉拒絕,“到時再看吧,先替我謝謝阿姨。”
“……這樣啊。”
許沅有點失望,還要說些什麼,被一個清脆的聲音打斷。
“同學,借過一下。”
“哦,不好意思。”
許沅和伏盛沒站在班門正出口,兩側都留有空位。
不知道這人爲什麼非要從這過。
許沅很有禮貌地道歉,又往旁邊讓開,扭頭看向那人。
是個很漂亮的女孩子。
柔軟濃密的及腰捲髮隨意散着,一張巴掌臉,杏眼烏黑,紅脣飽滿。
即使在冬天也顯得寬鬆的校服,酒紅色衛衣帽從領口翻出來。
和她對上視線,少女扯起嘴角笑了笑,兩顆虎牙又尖又白。
許沅很快認出來,上次在後臺化着黑不溜秋煤炭妝的姑娘。
臉洗乾淨後,果然更好看了。
就是笑容假到像是貼上去的,眼神也……嗯,不太友善。
像一隻在草原上放哨時,看到領地被陌生動物踏入的細尾狐獴。
許沅正想打招呼,就看到伏盛皺起眉,擡手攔住她,問。
“你想上哪兒去?”
趙雲桑收回不動聲色打量許沅的目光,吊兒郎當地嗤笑一聲,“有時間管我去哪兒,不如多做兩道題。”
然後好省出時間,去人許姑娘家裏喫不加辣的糖醋排骨嘛。
這不美的很。
“這話該我說吧。”直男伏班長沒聞到飄在空氣裏的酸味兒,“不是答應了我下課待在班裏做題?”
趙雲桑歪頭,小指勾了勾耳朵,故作疑惑,“我答應了嗎?我什麼時候答應的?我怎麼不知道?”
裝的一派天真。
說完,不再看伏盛,繞過許沅,直接哼着歌揚長而去。
伏盛:“……”
嘖。
慣的她。
許沅看伏盛的視線一直跟着走遠的趙雲桑,有些詫異,沒表現出來。
她把好奇拿捏的恰到好處,“阿盛,剛纔那個女生是……”
直到趙雲桑拐彎下樓,伏盛才重新低頭看筆記,淡聲,“我同桌。”
手指翻過一頁方格紙,少年在心裏沒好氣的補充——
一個出爾反爾的小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