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星點燈：第四條，和他肢體接觸或眼神接觸都會小鹿亂撞。】
……
週三中午會推出新款蜜汁咖喱雞排飯，食堂里人聲鼎沸，隊排長龍。
趙雲桑也許別的不行，但搶飯絕對是最優秀的那一批。限定五十份的雞排飯，她一個人愣是搶了四份。
瘦猴和胖子都對她矯健的身姿與不凡的身手讚不絕口，豎起拇指。
對此，趙姑娘寵辱不驚的表示：喫飯不積極，思想覺悟有問題。
積極四人組很快喫完飯，把桌子上的東西收拾好，端去餐具回收處。
回收處前圍着一堆學生，需要排隊。瘦猴和胖子很紳士地幫兩個女生端餐盤，她倆站在旁邊玩手機。
低頭的時間太長，趙雲桑仰着脖子活動頸椎，無意間掃到對面。
餐具回收處斜對角是飲品區。
中間擺着兩排盆栽架隔斷，十幾盆小多肉胖嘟嘟，開出奶白的花兒。
伏盛就站在盆栽架前，微微彎腰看一盆仙人掌。
藍白校服，高挑惹眼。
程鋅手裏拿着兩杯飲料從窗口前走出來，和伏盛說了兩句什麼。
距離隔的不遠，但食堂裏過於吵鬧，趙雲桑沒聽清兩人的談話，只瞧見程鋅把一杯檸檬水遞給他。
伏盛伸手接過，轉身時，剛巧和趙雲桑視線撞上。
對視兩秒，少年舉起檸檬水衝她晃了下，算打過招呼。
心情猶如木架上擺放的多肉。
嘩啦一下，在冬季陽光裏開出毛絨絨的花。
趙雲桑抑制不住彎起眼笑，對伏盛揮了揮手。
開心的像個二百多斤的胖子。
程鋅顯然也看到了趙雲桑，無比歡快的招起手，喊，“桑哥！”
然而他桑哥眼裏只有伏班長，毫不留情的把他忽視了。
趙雲桑發現伏盛微微眯起眼，好像看到什麼，然後勾起嘴角，用食指指向自己的右臉。
“……”
啥意思？
趙雲桑疑惑地用手摸摸臉，不明白他想表達什麼。
“服了，咱學校能不能多搞幾個回收處？”胖子放完盤子，揉着發麻的手腕抱怨，“隊排到懷疑人生。”
“你這小夥子有億點體虛啊，不是少爺命，一身少爺病。”
瘦猴槽他，用肩撞了下看手機的姜琪，又拉趙雲桑，“桑哥走啦！”
“……啊，好。”
趙雲桑應了聲，又和伏盛擺手，示意她要出食堂了。
四人閒聊着往外走。
沒走幾步，趙雲桑的後衣帽被人輕輕拽了下。
清潤平淡的聲音從頭頂落下，問她，“你是怎麼喫的飯？”
她心有所感的立刻回頭，動作太快，右臉蹭到少年伸來的手指。
溫熱修長。
捏掉她髮梢上粘到的一粒米，伏盛單手把吸管戳進檸檬水裏，桃花眼裏帶點兒戲謔的笑意，“傻子。”
兩分鐘後。
胖子瘦猴和姜琪沉默的看着趙雲桑的臉，一點一點紅起來。
紅的如同社會主義革命建設。
伏盛已經離開了，趙雲桑心裏的小鹿還是蹦噠不休，無法安靜。
直到人家拐彎下樓，她才收回視線，掩飾性的吐出口氣，雙手成扇子狀，往臉上送風，嘴裏嘀咕。
“好熱好熱。”
“……”
三人看向窗外呼嘯的西北風，互看一眼，同時搖搖頭。
——唉，沒救了。
叮咚——叮咚——
廣播裏女聲甜美。
“英語考試時間已到，請全體考生放下筆，停止答題，起立。”
考場中卷子嘩啦啦往前傳遞，被老師裝進牛皮紙密封袋中。
袋子扣起。
高二上半學期結束。
按照一中往年規定，重點班和平行班放假時間一致，二十七號。但要提前至正月六號開學，到校補課。
即使只有短短十天假，還是把這羣學業繁重的倒黴孩子高興壞了。
一個個笑容滿面地走出班門，互相道別的聲音裏都帶着波浪號。
“明年見，兄弟~”
趙雲桑把習題冊作業卷費力塞進書包，扛在肩上，像揹着一摞磚頭。
班裏同學走的七七八八，還剩下幾個在收拾東西。
程鋅是第一個衝出班門的。
伏盛的課本和卷子都堆在桌面上沒有整理，位置空着。
他去老師那裏還鑰匙了。
教室前後兩個門的鑰匙都是班長保管，但放假要交給公物處老師。
趙雲桑用紙巾把桌面擦了三遍，還是沒有等到伏盛回來。
她只能磨蹭着走出班門。
下午陽光燦爛。
鐵質欄杆被曬到發熱。
從三樓往遠處看，可以瞧見校門口人流量極大，水泄不通的狀況。
……算了吧。
趙雲桑忽視心裏打的小算盤，裝模作樣的想：那麼擠，我就再等等。
只等兩分鐘。
嗯。
於是她心安理得的趴在欄杆上。
兩分鐘很快過去。
張叔發來短信。
【張叔：桑桑，考完試了嗎？我在校門口等你。】
解開屏幕鎖，趙雲桑抿起嘴角，不太情願的打字回覆。
【趙雲桑：好，我現在……】
咚。
欄杆傳來被手指叩擊的輕響。
趙雲桑心臟跟着一咚，回頭。
果然看到伏盛站在旁邊，正倚着綠漆欄杆低頭瞧她。
暖陽爲少年鬆軟的黑髮渡上一層金色，眼睛裏落了光，閃閃發亮。
他問：“怎麼還沒走？”
——在等你啊。
“剛纔看到一隻短尾巴麻雀，從樹梢上掠過去了。”
趙雲桑隨便指向一棵枝杈光禿的高樹，亂編，“我想等它飛回來。”
“哦。”伏盛信了她的鬼話，順着她手指的方向找了會兒。
沒找到。
他回頭，看到趙雲桑的背影。
“誒，你不等麻雀了？”
“不等了。”
趙雲桑在樓梯拐角處轉過身，校服衣襬揚起，像朵蹁躚的藍雲。
她歪了下頭，對伏盛笑出兩顆尖白的虎牙，“明年見啊，同桌。”
……
校門口人頭攢動，接孩子回家的衆多車輛滴滴叭叭，擠成一團。
交警和保安腰間掛着擴音器，來回跑動，擡手指揮。
一輛低調的黑色賓利停在對面路邊的小葉榕樹下。
趙雲桑揹着書包，在周圍各種目光的注視中，拉開車門坐進去。
“知道一中今天放假，你莊姨下午三點就開始着急忙慌的做晚飯了，全是你和小桉愛喫的。”
司機張叔從駕駛座上回頭，笑眯眯的看着她，眼神慈愛，“冷不冷？後座的小毯子蓋上，別感冒了。”
“謝謝張叔。”
車裏打了空調，並沒有多冷。
但趙雲桑還是乖乖的把羊絨毯子搭在腿上，“我們走吧。”
張叔：“好。”
賓利繞過車流，駛入主道。
擁擠的車輛漸少，視野開闊。樓廈佇立，空中橋路交錯，商場密集。
等紅燈時，趙雲桑卸掉書包放在旁邊，懶洋洋地窩在座椅裏，點開那個知乎問答貼，往下滑。
【星星點燈：最後一條，和他分開會想他，盼望早點見到他。】
趙雲桑擡起手腕看錶。
距離與伏盛說再見，從樓梯拐角到校門，不過十分鐘而已。
車載音樂播放着流行樂，女歌手的聲音溫柔如一杯草莓奶昔。
“上海的街道
雪山在邊上
你靠着車窗
我心臟一旁
我們去哪兒
你看那九點鐘方向
日內瓦湖的房子貴嗎
世界上七千個地方
我們定居哪兒……”
趙雲桑靠在柔軟不菲的灰色編織椅墊上，拉高毛毯，蓋過整張臉。
她藏在毯子裏深深的嘆了口氣，苦惱的想：怎麼辦呀。
剛分開就好期待下一次相遇。
怎麼辦呀。
我是不是真的栽到你手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