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中旬，平行班同學陸陸續續拎着行李箱回到南一中校園。
校道兩旁觀賞樹枝葉萌芽，淺綠嫩黃交織；花圃裏月季堆簇，紫藤蘿廊道垂落瀑布般的枝蔓，尾端抽綠。
每週照例升旗儀式；操場上積雪融化，繼續課間操；高考倒計時，高三學子緊張備考；學生會內部換屆。
一切都有條不絮的進行着。
三月初，春意漸濃。
學校開始舉辦活動，鼓勵高三學生積極參加，緩解過分緊繃的神經，勞逸結合。一二年級適時出節目。
喫過午飯回班，藝委李恪在講臺上介紹了活動基本信息後，拿着報名表滿班轉悠，一排排詢問參加人選。
問到第二排靠牆坐的趙雲桑，果不其然被她一口拒絕。
“這次沒有話劇。”
出節目當然觀衆反響越高越好，2班裏最出名的除了伏盛就只有趙雲桑，這姑娘是南一中默認的小校花。
伏盛參加的機率太小，李恪試圖提起她的興趣，“看你會什麼樂器，比如琵琶古箏，大提琴之類。”
趙雲桑趴在桌上寫東西，嘴裏咬着根酸奶吸管，懶散的敷衍，“我什麼樂器都不會。哦，吹口哨算不？”
“……”
算個屁。
你咋不問問鼓掌算不算呢？
李恪和她熟絡起來，白眼卻也只敢在心裏翻，表面保持微笑，“不能算呢親，請問你同桌需要參加嗎？”
伏盛不在座位上。
最近學生會內部換屆，他是紀檢部的部長，中午聽老師開會去了。
看到趙雲桑擡頭瞧了伏盛的空位一眼，打算說什麼，李恪瞬間想起去年元旦晚會班長被這祖宗坑後，又來坑自己的連環慘案，立刻打斷她。
李恪：“已經有倆報鋼琴獨奏的同學了，不要再禍害班長了。”
他把報名表翻給趙雲桑看。
誰知道趙雲桑根本沒看，也沒理會禍害倆字，從桌邊直起身，有點驚訝地問他，“伏盛會彈鋼琴啊？”
李恪點頭，“會啊。”
說是會，其實他也沒見過。
只有高一剛開學的時候，二班統計學生信息資料表，李恪幫忙收表，看到伏盛在特長那一欄填了鋼琴。
後來聽程鋅說，伏盛鋼琴十級，以前還參加過比賽拿過獎。
但伏盛從來沒有在校內活動上公開展示過，李恪並不是很清楚。
趙雲桑哦了聲，輕巧的用腳一轉椅子，背靠着牆吸酸奶，表情懊惱。
早知道這樣，剛纔就和李恪說自己會小提琴了。
但轉念一想，她也找不到恰當理由去和伏盛合奏，總不能忽悠他說，藝委讓咱倆表演個同桌二人轉吧？
索性作罷。
趙雲桑替伏盛拒絕，“學生會最近忙着換屆呢，他要競選會長，應該沒時間參加這種活動。”
競選會長是趙雲桑的猜測。
伏盛只在昨天晚自習和她提過兩句，沒有具體表達意向。但趙雲桑聽他的語氣，像是想要嘗試一下的。
像南一中這樣的重點高中，學生會雖然沒有具體實權，但不可否認，確實是個鍛鍊人的好地方。
社交能力和組織領導能力提高，對以後大學或工作都有幫助。
“行。”李恪本來也沒奢望伏盛能參加，走個形式問兩句而已。
他在報名表裏伏盛的那欄畫叉，準備問問後排同學，擡頭的時候，瞧見趙雲桑又趴回去寫東西了。
軟軟長長的睫毛垂着，下巴墊在桌面上，側臉白嫩乖巧。捏着筆桿認認真真計算公式，像個小朋友。
從李恪的角度能看到，趙雲桑寫的是套物理單元模擬試卷。卷子左上角姓名欄裏潦草的簽着“伏”字。
李恪就是在這麼一瞬間，發現趙雲桑好像變了點兒。
具體哪裏變了，又說不出來。
這姑娘去年元旦還千方百計想要坑伏盛穿女裝，處處和伏大班長對着幹，針尖對麥芒，可自從話劇表演結束後，兩人的關係莫名緩和許多。
前兩天李恪過來找伏盛問題，趙雲桑坐在旁邊看小說喫零食，時不時被逗的哈哈笑，沒心沒肺的樣子。
給他講題的伏盛擡起頭，警示意味的瞥了趙雲桑一眼，示意她小聲。
趙雲桑收到信號，做個在嘴上封拉鍊的動作，聽話的放低音量。
但沒兩分鐘又哈哈哈笑起來。
伏盛搖搖頭，也不再管她。
李恪原本沒放在心上，自然也沒看出這個搖頭中少許縱容的意味，直到他看到趙雲桑喫到一半，用胳膊肘碰碰伏盛，遞過來一根巧克力棒。
伏盛頭也沒回，單手在草稿紙上畫模擬電路圖，另一隻手伸過去接住。
接的熟練又自然，彷彿已經做過很多次，透出幾分莫名的親暱。
對於同桌倆這種不動聲色秀別人一臉的騷操作，李恪驚呆了。
等講完題後，他問程鋅，“班長不是從來不在教室喫零食嗎？”
“……”
——那你不看看是誰遞的。
程鋅意味深長的拍了拍李恪的肩膀，笑而不語。
趙雲桑和理2同學的關係也比剛來時親密許多。
以前2班同學都怕她，什麼都避着她，私聊小班羣都沒人請她進來——雖然她從來不冒泡——明裏暗裏都有點孤立的感覺。
2班同學不想這麼做，但更不知道如何跟校霸相處。
那些暴力和被包養的難聽傳聞在bbs裏傳的沸沸揚揚，現在更是愈演愈烈，雖然趙雲桑從來沒有在意過。
大家開始都對她敬而遠之，但大半年的相處他們發現，趙雲桑並不是那種一言不合就掏磚頭砸人腦袋的恐怖分子，也並不是傳統意義上的大佬校霸，反而是個挺有禮貌，偶爾心軟幫忙做事，好玩兒又嘴貧的小姑娘。
伏盛在春節過後，把她拉進私聊班羣，有男同學壯着膽子艾特她，她基本上每條都會回。沒有想象中的高冷，總髮些稀奇古怪的表情包。
慢慢的，自她進來後就沉寂的班羣又像原來一樣熱鬧起來。
上週體育課，老師要求同學自行組隊訓練，班花蘇小可還主動找她。
好看的女孩子總是相互吸引。
“……你跟個木頭樁子一樣杵在這裏幹嘛呢？”
趙雲桑寫完一道選擇題，扭頭髮現李恪還立在旁邊的廊道里，有兩個想走的同學沒能擠過去，提醒，“挪開點兒，交通堵塞了都。”
李恪從回憶裏抽出神，尷尬的往後退半步，“哦，不好意思。”
“沒事，藝委。”兩個同學對他笑了下，一前一後穿過廊道。
“你可以問問程鋅，那傢伙成天使不完的勁兒，肯定感興趣。”
趙雲桑以爲他在擔心報名表，擡手指了下教室後門口，程鋅難得沒刷題，正站在那裏和幾個男生熱火朝天的閒聊，“喏，在那兒，去吧。”
李恪點頭，“行，謝了。”
小祖宗這學期果然變的溫柔平和不少，他在心裏思忖：跟個普通高中生沒啥差別，都不翹課了。
只是依舊作業晚交，上課睡覺。
2班裏風平浪靜的。
那時候的李恪還不知道，自己是個烏鴉嘴。因爲他想完這些的第二個星期，理2班就出了件大事。
所有平靜都是暴雨前的海面，颱風一至，掀起驚濤駭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