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雲桑晚上回到宿舍,拎着暖水壺和室友一起去樓下接水,路上一直在琢磨那勞什子撩漢寶典的事情。
她想起在樓梯口和伏盛說再見時的少年表情,好像並不是很喜歡。
於是腦子自動劃除“黑暗中展現男(女)友力”這條智障建議。
接完水推開宿舍門。
二號牀扎着丸子頭敷面膜的女孩子立刻從牀欄上探出身:“桑桑,剛纔有人給你打電話。”
趙雲桑問:“誰啊?”
“不知道,打來一遍就掛了。”
“行,我看看。”
趙雲桑把暖水瓶放到桌底,從牀上拿起手機,掃一眼屏幕。
果然有通未接來電。
備註是三個字,老魔頭。
趙信松自從在老蔣辦公室扇過趙雲桑一耳光,又出差匆忙離開後,再也沒給她打過電話。
本來她爸也就不怎麼和她聯繫,差不多一年一次的頻率。只要聯繫,不是詢問成績就是批她懶散墮落。
父女倆每次都不歡而散。
趙雲桑看着這個備註,完全沒了上一次接到電話的喜悅,走到小陽臺上撥回去,順手關掉玻璃門。
宿舍裏打遊戲的聲音被隔絕,只剩下夜裏吹過的風響。
電話那邊很快接通。
趙信松正式地餵了聲,有點工作疲憊的沙啞。
看到來電顯示不是某公司老闆,他略顯緊繃的嗓音鬆散幾分,很快又嚴肅起來:“你下課了?”
“嗯。”
趙雲桑驚奇,開場白終於不是萬年不變的“你喫飯沒”了。
趙信松問:“剛纔幹什麼去了?打電話也沒人接。”
趙雲桑回:“接熱水。”
南方城市的四月天依舊潮溼,她這幾天在姨媽期,泡腳都是用熱水。
“哦,行吧。”趙信松沒想到這一點,問完不再說話。
趙雲桑也懶得去找話題,任由氣氛尷尬的沉默着。
她聽見那邊輕微的喇叭聲,猜測她爸可能在辦公室裏,開着窗戶。
片刻後,趙信松終於開口:“最近模擬考試沒?成績怎麼樣?”
又是成績,趙雲桑語氣低下來,漫不經心,“就那樣。”
他倆除了成績真是沒什麼共同話題,甚至能猜出下一句是什麼,
果然,趙信松道:“你哥上個星期奧數競賽得了特等獎。”
猜對了的趙雲桑沒有絲毫開心,平靜的嗯一聲,反問:“然後?”
趙信松被她滿不在乎的態度弄得想發脾氣,又忍住:“你再這樣,我就考慮高三畢業把你送到國外。”
“我不去。”
趙雲桑想也不想,直接拒絕。
“你說不去就不去?!”
趙信松頓時提高音調,趙雲桑可以腦補出他此刻的表情,肯定是皺着眉,滿臉的不耐煩,“你覺得以你這成績,有什麼資格和我討價還價?”
趙雲桑沒說話,半響笑了聲。
“也是。”她語速輕慢,“反正我在你眼裏和狗沒什麼區別,只要聽話就行,你讓我從樓上跳下去,我也沒有反駁的餘地啊。”
“……”
趙信松忍住怒火,啪地掛斷。
趙雲桑面無表情的將手機塞進校服兜裏,原地沒動,站在陽臺欄杆前吹了會兒自然風。
吹到後來,頭髮蓬亂的像個神經病。
趙雲桑轉身想回去,走了兩步又拐回來,從欄杆下撿起一塊小石粒,泄憤般使勁兒砸向樓下花圃裏。
——去他媽的!
花圃被砸的嘩啦響動。
“喵~”黃斑貓叫着,輕巧地從花圃中蹦出來,消失在路燈下。
凌晨三點終於有了幾分睡意,夢都沒做囫圇又被室友喊醒,趙雲桑差點兒沒忍住發了起牀氣。
三位室友已經走了兩個,去食堂喫早飯了,剩下一個將趙雲桑的被子掀開後,邊塗脣膏邊舉起手機。
“我記得重點班不是有早讀嗎,你怎麼還在睡?”
“嗯?”
趙雲桑揉揉眼睛,迷迷糊糊看着手機屏幕上的時間,
七點五十二。
八點打預備鈴,八點十分上課。
她直接睡過了早讀時間。
原地懵逼三秒,大腦處理過這個信息後,趙雲桑慢半拍的爆粗口。
“臥槽——!!”
所有的睡意都消失的無影無蹤,趙雲桑一個鯉魚打挺從牀上蹦起,腦袋不小心磕到天花板,哐噹一聲。
疼得她瞬間彎腰捂着頭頂,眼淚花兒都出來了。
室友震驚的看着她猶如狂風過境般迅速席捲過衛生間和廁所,兩分鐘後提着帆布鞋鞋邊,跌跌撞撞,單腿蹦着衝出寢室門。
“——珊珊我走了!”
“……”
這趕課的姿勢。
真是熟練到讓人心疼。
王珊目瞪口呆站在原地,半響,撿起自己驚掉的下巴,扭臉與趙雲桑桌面上的某物面面相覷。
“小憨批,書包都忘了拿。”
……
趙雲桑風馳電掣跑下宿舍樓,用一根皮筋三兩下將頭髮紮起。
陽光灑在校道上。
到處都安靜的讓人心慌。
趙雲桑已經好久沒有遲到了,她在心裏估算了下這周扣的分,好像最近沒犯什麼錯,足夠她遲到一次吧。
高二教學樓除了零班依舊嘈雜的像個菜市場,其他班都在準備上課。
理1班甚至傳出英語老師戴着擴音器領學生讀單詞的聲音。
叮鈴鈴——叮鈴鈴——
預備鈴打響。
可能是在重點班待出的遵紀守法習慣,自從今年開學就再沒遲到過的趙雲桑難得有點緊張。
右眼皮抽筋似的跳。
壓下心裏某種不妙的預感,趙雲桑順着樓梯往上走,一路倒也沒有碰見提前去班裏上課的老師。
看來玄學什麼都是自己嚇自己。
趙雲桑鬆了口氣。
她邁上最後一節臺階。二班靠近樓梯口,正想拐彎進從後門進班,猝不及防聽見身後傳來一聲喊。
“站住!”
兩星期不見,黃主任的嗓門更粗獷嘹亮了,樹上鳥兒都嚇飛兩隻。
這句話沒有主語,趙雲桑只當聽不見,低着頭繼續往前跑。
黃主任:“說你呢,還走是吧?”
趙雲桑:“……”
打臉來的也太他媽快了吧。
離教室僅一步之遙,趙雲桑不情願的停下腳,背對着老黃站住了。
“都快上課了才進班,你當預備鈴是起牀鈴呢?”老黃從走廊另頭踱步過來,臉黑如鍋底,“沒有一點規矩,你幾班的?名字報上來。“
“……二班的。”趙雲桑轉身面向老黃,遲疑半秒,不尷不尬地擡手打個招呼,“黃老師,早上好。”
看到她,黃主任陰沉的老臉明顯更陰沉了,眉頭皺地能夾死蚊子。
怎麼又是這傢伙。
“好什麼好,不看看都幾點了。”他上下打量趙雲桑,問:“早讀沒上還是怎麼回事?”
趙雲桑語塞:“我……”
“她早讀上了。”
二班關閉的後門被推開,校服工整的少年走出來,目光越過跟前的趙雲桑,看向黃主任,“不是遲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