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盛從前門進班，隔着第一組的三四排桌子，一眼瞧見趙雲桑正懶散地斜坐着，背靠着牆吃麪包。
手指揪着柔軟的麪包心，一點點往下嚥，很沒食慾的樣子。
伏盛回到位置上，拉開椅子。
趙雲桑擡頭看到他，倒是打起精神坐直了點兒，眼裏帶笑。
她問：“中午喫的什麼？”
“蓋澆飯。”伏盛隨意道，在校服兜裏拿出什麼東西，扔進桌洞，又從書立裏抽出卷子，撥開筆蓋算題。
也許是生病讓人變得格外敏感。
趙雲桑覺得伏盛好像對自己有點兒冷淡，毫無來由的冷淡。
雖然平時伏盛對她也不算特別熱情，但問的問題絕對會認真回答，即使答案很無聊，也不會這樣敷衍。
趙雲桑不知道誰又惹到他了，問了他也不會說，又懷疑是自己多想，於是繼續吃麪包。
她扁桃體發炎，腫的很高。最軟的麪包心吞嚥起來也又疼又費勁，沒喫幾口就不想吃了。
趙雲桑把麪包重新放回袋子裏，將吸管插進酸奶杯。
沒喝出什麼味道，嘴裏寡淡。
尋思着胃裏墊了東西，應該可以吃藥了，趙雲桑從瘦猴買來的藥袋裏倒出個小藥紙包，又從錫箔紙裏摳出兩顆膠囊，和紙包裏的藥丸放一起。
她擰開水杯杯蓋。
伏盛表面認真寫題，其實心裏自剛纔在走廊上起就莫名有點煩。
黑色水筆劃出應用題的題幹，伏盛心不在焉解着題，餘光注意到趙雲桑正低頭仔細數紙包裏的藥丸。
花花綠綠一小堆。
甜的很少，大部分都是苦的。
趙雲桑眉毛皺着，糾結一會兒，直接用手捏着鼻子將所有藥丸都倒進嘴裏，又迅速拿起杯子灌水。
咕咚咕咚的，像個小水桶。
等藥丸全部嚥下去，她才鬆手，苦地直吐舌頭，臉皺成一團。
孃的。
這都是啥藥。
趙雲桑呲牙咧嘴地想，要不是自己喝之前特地看了說明書，都懷疑瘦猴是不是心懷不軌想毒死她。
趙雲桑又喝了口水，還是沒能衝散嘴裏的黃連味，苦的讓她窒息。
桌面上咚一聲輕響。
“……？”
趙雲桑手中動作一頓，扭頭。
一根棒棒糖從伏盛那邊滾落到她跟前，碰到水杯阻隔，停住不動了。
她撿起來，是草莓味兒的。
扭頭看向伏盛，發現這人還在寫題，彷彿扔糖的不是他。
趙雲桑彎起眼，靠着牆懶洋洋地伸出兩根手指扯了扯伏盛的校服袖。
伏盛停下筆，看她。
趙雲桑晃晃手中的糖，問：“有青橘味兒的嗎？”
……青橘味兒？
女生不都喜歡草莓味兒嗎。
伏盛聞言擡了下眉，將口袋裏剩下那根糖拿出來，剛巧是青橘味兒。
他遞給她：“喫個糖你還挑。”
趙雲桑笑出兩顆虎牙，不回嘴也不生氣，伸手去接糖。
趙雲桑盯着伏盛的手看了會兒，疑惑地問：“幹嘛？”
“草莓味兒的那根，”伏盛手指向上屈起，懶聲道，“還我。”
趙雲桑：“……？”
不是，這送出去的糖怎麼還他媽有收回來的道理？
“不給。”趙雲桑將兩根糖都攥在手心，背到身後，“小氣鬼。”
“……不是我小氣。”伏盛表情無奈，淡聲解釋，“我只買了兩根，剩下那根是晚上要喫的。”
趙雲桑愣了下，反應過來，心裏甜到像灌了蜜，嘴角忍不住翹起。
“哪有買糖只買兩根的？”
她乖乖將草莓味兒還給伏盛，嘴上卻槽道，“超市老闆沒嫌你摳？”
伏盛將糖放回校服口袋裏，瞧她一眼：“喫多了怕你牙疼。”
沒再和她閒聊，伏盛繼續寫題。
趙雲桑小聲嘀咕：“好吧。”
順着糖紙將青橘味兒糖拆開，她放到嘴裏，酸甜在舌尖瀰漫。
其實這種口味的糖，酸多於甜，和藥丸的苦澀黃連味混在一起，不但不好喫，反而有些奇怪。
她卻覺得，比草莓味兒更甜。
果然。
愛情會讓人失去味覺。
失去味覺的趙雲桑同志美滋滋地翻出英語老師佈置的作文卷子，忽然聽到教室前門傳來咚咚兩聲。
“伏盛同學在嗎？”有個寸頭男生站在二班門口往裏張望，“物理老師有事找，讓去辦公室一趟。”
“在。”
伏盛應了聲，起身走人。
——估計又是昨晚上物理小測的事，學習委員真是挺忙的。
趙雲桑將作文紙攤在桌面上，順手收起藥袋，將藥紙團起放進兜裏。
“桑哥，”程鋅圈起一道英語語法題，筆蓋戳戳趙雲桑的衣帽，“這個同位語從句是……”
問到一半。
程鋅瞥見她桌上的錫箔紙板，嘴裏話拐個彎兒，奇怪地誒了聲，“我記得阿盛沒有給你買膠囊吧。”
“啊？”趙雲桑聽到，滿臉莫名地回頭，“什麼膠囊？”
“你桌上的藥，”程鋅用筆指了下她，挑眉，“不是盛哥買的？”
趙雲桑眨眨眼，抓住重點：“伏盛給我買藥了？”
“對啊，你不是感冒了嘛。”程鋅轉兩圈筆，道，“我倆今天中午喫完飯，一起去的醫務室來着。”
說完，他視線往下移，瞧見伏盛放在桌洞裏的塑料袋，下巴挑了挑。
“喏，那不是嘛。”
“……”
趙雲桑順着程鋅視線，彎腰，將藥袋從伏盛桌洞裏拿出來。
她盯着袋子看了幾秒，發現裏面都是些感冒藥，和瘦猴買的差不多。
有張小紙條夾在藥袋中間。
趙雲桑抽出，展開。
隨意撕下的紙頁一角，上面的字跡比起平時的端正，稍微有些潦草。
——［很苦，買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