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纔不是還在她後面嗎？
趙雲桑愣住，一顆心頓時吊起。她慌張地把手機裝進兜裏，快步繞着天井在商場二樓找起來。
小孩年紀太小，商場工作人員不會讓他獨自坐電梯，肯定還在二樓。
這裏安保措施好，小孩電話手錶裏又有定位系統，綁着陳訣的手機，應該不會出什麼事。
可是萬一呢？
萬一就丟了呢？
二樓的人流量明顯多於一樓，帶着孩子逛商場的太多，趙雲桑的視線在那些稚氣的小臉上匆匆掃過。
她越找越慌亂懊惱，強行讓自己淡定，心道：沒事沒事，實在不行就去商場告訴工作人員，插條廣播。
喊一聲吧，他聽見應該會答應。
趙雲桑想到這，張嘴要喊。
又頓住了。
小孩叫什麼名字來着？
陳什麼來着？
——哎呀。
我他媽可真是個養魚的腦子。
趙雲桑恨鐵不成鋼地照着自己腦門拍一巴掌，也顧不了那麼多了，直接邊找邊喊。
“晃晃——”
“浪浪——”
“胖胖——”
“壯壯——”
沒有迴應。
路過的人紛紛用怪異的眼神打量她，不知道這姑娘受啥刺激了。
“麻麻。”有個小男孩拽了拽女人的衣角，“姐姐在幹嘛？”
他的麻麻耐心回答：“姐姐可能丟了四條小狗，正在找呢。”
功夫不負有心人。
趙雲桑喊遍半個二樓，連犄角旮旯都沒放過，終於在一家冰淇淋甜品店的櫃檯邊，找到了陳蕩小朋友。
小朋友站在店前，小手趴在玻璃櫥窗上，瞅着裏面擺放精緻的甜點。
甜品店老闆是個年輕姑娘，看他長得可愛，忍不住逗他：“你很想喫呀？可是要給錢的哦。”
小朋友眼巴巴點頭：“想喫。”
下一秒，他被人輕拽住後衣帽，小貓似的提溜起來：“想喫個屁！”
聲音清細好聽，卻隱隱冒火。
老闆聞言擡起頭，無聲哇了下。
漂亮的小姐姐。
小姐姐纖瘦高挑，扎着魚骨辮，寬鬆的黑色短款派克棉服，袖口和衣角都繫着綁帶。裏面是低領毛衣，露出小半截白玉竹般凸出的鎖骨。
深藍牛仔褲和黑色及膝長靴將纖長筆直的腿嚴絲合縫勾勒出來。
連耳釘都是兩彎黑色月亮，襯得膚色越發白皙。
也不怪小孩覺得她像黑巫婆。
長得好甜，老闆在心裏嘀咕，就是這眼裏跟帶着玻璃碴子似的。
瞧着有點高冷。
趙雲桑手裏輕揪着小朋友後領，皺着細眉，低頭睨他。
陳蕩小朋友被她的眼神凍地抖了抖，縮着後脖頸，軟綿綿又沒底氣地反駁她：“我不、不想喫屁。”
趙雲桑：“……”
老闆噗嗤一聲笑出來。
一顆心落回肚子裏，趙雲桑臉色平和了些，聲音還繃着：“不是讓你拉着我衣服，你亂跑什麼？”
“我沒有亂跑。”小朋友怯生生的看着她，“我說想喫蛋糕，阿姨站在那裏沒有理我，我就過來了。”
“……是嗎？”
趙雲桑注意力都在他身上，沒聽見阿姨兩個字。聽他這麼說，可能自己當時正顧着和褚萌聊天，心裏不由得涌出幾分慚愧。但她沒表現出來。
趙雲桑有些遺傳她爸，從不輕易顯露自己的愧疚和關心，覺得肉麻。
而這種人表達情感的方式往往更直接，也更讓別人驚喜。
那就是給錢，刷卡，買買買。
“老闆。”趙雲桑放開小朋友的衣領，從兜裏拿出手機，站在櫥窗前隨意掃了幾眼，“一樣來兩個。”
老闆：”好的，請稍等。”
“不客氣。”
趙雲桑心不在焉地回了句，解開手機屏幕鎖，解到一半反應過來。
“……嗯？”她低頭看着還不到自己大腿高的小朋友，一臉沒聽清的迷茫，“你剛剛喊我什麼？”
小朋友奶聲奶氣：“阿姨。”
“……”趙雲桑啪嗒一聲按滅手機，擡頭，面無表情看向店裏，“不好意思老闆，我們不要了。”
陳蕩小朋友何曾經歷過這種人間疾苦，被拎又被耍，頓時覺得弱小心靈受到重大損傷，愣愣地張着嘴。
然後，嘴越張越大。
眼淚豆開始不要錢似的往下落。
“嗚嗚嗚——嗚嗚嗚——我要回家找我爸爸——嗚嗚嗚嗚……”
趙雲桑：“……”
來來往往的人再次把目光聚集在兩人身上，竊竊私語。
老闆及時走過來，忍住笑遞出打包好的幾小袋甜品：“您的蛋糕。”
“謝謝。”趙雲桑頭疼地接過袋子蹲下，把所有蛋糕一股腦塞進小朋友懷裏，安慰他，“你看，阿姨——呸，姐姐剛纔在逗你玩兒呢。蛋糕不是在嗎？別哭了行不行？”
“嗚嗚嗚——嗝……”
抱着滿懷香甜的小蛋糕，陳蕩小朋友終於以嗝止住哭聲，癟着小嘴委屈巴巴地答應，“行。”
“乖。”趙雲桑深深嘆了口氣，身心俱疲地站起來，掃碼給錢。
老闆微笑：“歡迎下次光臨。”
——希望再也沒有下次了。
趙雲桑和老闆再見，緊緊拉着小朋友軟乎乎的小手，轉身往扶手電梯的方向走：“我帶你去五樓的兒童樂園吧，那裏有很多小孩陪你玩兒。”
“好。”小朋友脾氣來的快去的也快，現在又乖起來，“謝謝姐姐。”
“給你買喫的就改口了？”趙雲桑好笑地幫他拎袋子，拿出個紙杯蛋糕和塑料小叉遞給他，“喫吧。”
小朋友接過來，低頭往嘴裏小口小口地送，軟軟長長的睫毛垂着。
趙雲桑用手在背後護着他，看電梯一點一點往上滑，突然道：“我剛纔在二樓喊你，你怎麼不答應？”
“啊？”小朋友擡頭，疑惑的表情，“我沒聽見姐姐喊我的名字。”
他想了會兒，又說，“我只聽見別的名字。是有小朋友走丟了嗎？”
“……”趙雲桑慢慢眨了眨眼，後知後覺地問，“你叫什麼名字？”
“蕩蕩，晃盪的蕩。”
“哦。”
趙雲桑若無其事地扭頭，“我沒喊你，可能是別的小朋友走丟了。”
電梯很快升上五樓。
兒童樂園比別處更吵鬧一些。
腳下地墊綿軟，到處都是半大的小孩。遊戲設備挺齊全，夾娃娃機和遊戲機前還圍着些少男少女。家長們坐在休息區的長椅上閒聊。
趙雲桑帶着蕩蕩走進去，她四處望了圈，擡手指向氣墊滑梯：“要不要去玩兒那個？我在旁邊等你。”
蕩蕩喫完紙杯蛋糕，顯而易見的更親近趙雲桑，聞言勾住她手指，搖了搖腦袋：“我要和姐姐一起。”
“……”
可姐姐好累，姐姐想休息。
趙雲桑心裏生無可戀，臉上擠出慈祥的微笑：“那你想玩兒什麼？”
蕩蕩靠在她腿邊，眼珠滴溜溜地轉，最後奶聲道：“我想夾娃娃。”
“走，給你夾。”趙雲桑拖着疲憊的軀體陪蕩蕩走向那排夾娃娃機。
餘光突然瞥見個清雋的身影。
年輕男人背對着她，手裏拎着杯奶茶，正倚在櫃檯邊低頭看手機。
個高腿長，格外惹眼。
趙雲桑卻愣住了。
——伏盛怎麼會在江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