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狐接道：“可那公子究竟有什麼好？你知道前兩日我去尋他，可是發現了什麼？”
蘇卿文此時已全然把紅狐的一番話當成了八卦聽，當即很感興趣地接上了話：“發現了什麼？”
紅狐道：“那個公子，竟與草藥商人的女兒眉來眼去！真真氣煞我了，就是一個渣男！我成狐一千年，還從未見過如此不要臉的人！”
那可能是因爲這個狐狸甚少下山的緣故……
秦洛肖頓了一下：“那個草藥商人，可是客棧中死掉的那個男子……你可撞見什麼東西？”
紅狐咬牙切齒地搖着頭：“我去的時候，還是在幾天前，那個草藥商人還沒有死。我扭頭正好碰見了那個小白臉，就去找他了。”
“之後呢？”
“我去找那個小白臉，那個小白臉居然還敢罵我！他說我插足小姐婚事，說我是隻不要臉的狐狸精！”
“我當時就氣的發抖，想現出原形嚇嚇那人，好讓那人知難而退。誰知道他竟然早有準備，竟將我捆了起來……”
蘇卿文一時無語，好歹也是個千年狐妖，怎的因爲智商不夠，淪落到那種地步？
呆在狐狸身旁的姑娘嘆了一口氣，狠狠揪住了狐狸的耳朵：“你怎麼這麼傻啊，可在他手底下吃了虧！”
狐狸眨巴着眼睛：“沒有喫什麼虧，最後我溜了出來。然後思來想去，我就去找了那個好欺負的草藥商人……”
草藥商人？
蘇卿文看向了紅狐：“你看見了什麼？”
紅狐縮着腦袋：“等我再去的時候，已經晚了，我只模糊看到一個長髮背影。我趕過去之後，那背影也不見了，只剩下被吸乾精氣的草藥商人。”
紅狐說完，看向蘇卿文：“你現在可是信我了？”
蘇卿文心中苦哈哈，沒想到一直找的線索竟然是錯的：“我自然是信你的，只是……”
只是沒想到一個女N號也有自己的劇情，這紅狐看起來傻，對女N號卻一心一意，只可惜他家小徒弟了，終究只是徒勞費了一番功夫。
還不被領情。
蘇卿文嘆了一口氣，轉過頭悄悄看了一眼秦洛肖。秦洛肖神色自若，只低頭兀自想些什麼。
一定是在暗自傷神吧，他還從未見過有像秦洛肖這般難的感情線。
蘇卿文越發覺得對不起自家徒弟，但對這種情況也是無能爲力，便想着回去補償秦洛肖，好歹也是他師尊，擔了這個名頭，總得做點事情。
秦洛肖發覺出蘇卿文在看自己，也擡起了頭：“師尊可是在發愁那個作亂的鬼妖？”
蘇卿文一聽這話，方知道自己想錯了，當即尷尬地扭過了頭：“是……是啊。”
紅狐聽見二人談話，豎起了耳朵：“鎮子旁有個鬼市，那裏鬼妖最多，可去那裏找過了？”
如今蘇卿文和紅狐解了誤會，蘇卿文自然放下了戒備：“去過了，還沒有發現什麼問題。”
紅狐聞言道：“如此放小姐回去，我也不放心。我上次聞過那個鬼妖留下來的氣味，或許能幫助你們。”
蘇卿文點了點頭，紅狐既然肯來幫忙，定會輕鬆很多。他擡起頭，眼見着天快亮了，起身道：“如此甚好。”
紅狐也化成了一隻普通狐狸，窩在了小姐身上。一行人走出了洞穴，朝着鎮子上走去。
方入鎮子，蘇卿文就看見鎮子街道空曠了不少，偶爾冒出的行人也神色驚慌，腳步飛快，似乎躲着什麼。
蘇卿文心生疑惑，讓風雅去府衙門口看一眼告示。
回來的風雅臉色也不好，語氣生硬：“告示上說，昨日晚上失蹤了十個人。”
十個人？
“怎的一夜之間多出了這麼多？”蘇卿文心一沉，怎麼忽然這鬼妖狗急跳牆了一般，殺害了這麼多人？
風雅皺着眉：“我們在鎮子中的這幾日，已然死了有十五人。在我們來之前，估計也有十多個人死於這個鬼妖。”
“如此算來，竟有二十多人了。”秦洛肖答道，“我聽聞鬼妖之中流傳着一個邪術，只要湊足四十四人的精氣，便可以使功力大漲。”
紅狐點頭：“我很小的時候聽別人提起過，但這修煉方法有違天道，不被承認。如果那個鬼妖這麼做的話，依照鬼妖如今的速度，怕是過不了多久了就達成目的了。”
時間不多了。
蘇卿文看着透亮的天空，心頭始終被一層陰霾掩蓋着。
三人回去又補了個覺，這一覺起來，蘇卿文只覺得疲累至極，雙腿痠軟。他輕輕呼出一口氣，伸手打開了窗戶。
雖是下午，街道上已經沒有多少人。許是大家都知道了昨晚的事，都不敢出來。
“有人來找你，師尊。”秦洛肖道。
蘇卿文疑惑擡頭，看見秦洛肖身後緩緩走出一位婦人，婦人裝扮樸素，懷中輕輕抱着一個包裹，看向蘇卿文的雙眼中滿是乞求。
蘇卿文走上前去：“可是出了什麼事情？”
婦人沒有說話，一下子跪在蘇卿文面前，不住地磕起了頭。蘇卿文忙俯下身撐住婦人的身體：“先別這樣……”
婦人擡起了頭，露出了一直抱在懷裏的嬰兒，臉上滿是慈愛：“你們是道士吧？真的是道士吧？求求你們，我這孩子纔剛生下來……”
蘇卿文明白婦人要說什麼，定是爲了她懷中的嬰兒。
蘇卿文看着那嬰兒恬靜的睡顏，腦中不禁想起客棧老闆所說的那些人的死相，那些人閉着雙眼，呼吸早已暫停。
一個猶生，一個已死。
蘇卿文溫柔地看了一眼嬰孩，點點頭，答應下來。
三人送走婦人，又進了蘇卿文的房間，蘇卿文低頭思索一會兒，擡頭看向二人：“今晚還是我做這誘餌。”
那兩個徒弟，哪一個派出去，他都不放心。
秦洛肖欲言又止地看了他一眼，蘇卿文沒有理會：“等入了夜，帶上那隻狐狸，我們就出去。”
紅狐一會兒便找上門，三人準備齊全，翻窗越了出去。
街道寂靜無聲，四周屋舍門窗緊閉，連一絲光亮都未曾透出來，彷彿一夜之間，這鎮子成了一座死鎮。
蘇卿文幾人敲開婦人的房門。婦人抱着孩子，怯生生地看着幾人。
蘇卿文走上前去，給嬰孩施了一道結界，安撫婦人躲到屋後。
風雅見那兩人走了，輕聲問蘇卿文：“師尊，萬一那鬼妖今晚不來這裏呢？”
蘇卿文搖了搖頭，氣定神閒：“他不會的。”
秦洛肖想了片刻，彷彿明白了什麼，目光中含着擔憂：“師尊將那嬰孩的氣息散在了自己身上？”
蘇卿文低垂着頭，面上滿是無謂。
風雅也急了：“師尊，那鬼妖最喜資質上佳的嬰孩，你親身犯險，萬一出了什麼問題……”
蘇卿文輕聲打斷了風雅的話，語氣不容反駁：“先別說了，你們也去躲在後面。”
風雅閉了嘴，看着蘇卿文的表情，半晌之後嘆了一口氣，道了句“小心”，就把不情不願的秦洛肖拖走了。
這下屋中安靜了。
蘇卿文抱着紅狐，做回了牀上。紅狐舔着自己的絨毛，滿臉不爽：“你擔心你的徒弟，怎麼不見你可憐可憐我，也讓我到後面安生待着去？”
“做你的春秋大夢去。”蘇卿文又捏了一把紅狐的毛。
紅狐輕哼了一聲。
蘇卿文瞥向了屋中的供桌，供桌上擺放着一尊武神像，像前香菸嫋嫋，上的香還剩下半根。
又過了片刻，蘇卿文莫名心頭涌上一種預感，他擡頭看向窗戶，懷中的紅狐抖動了一下，擡起了腦袋。
來了。
霎時間，兀自燃燒的香一下子熄滅了。香菸像被人扼住了咽喉，在虛空之中斷了半截，猙獰地向上游去。
蘇卿文一下子放開了手中的紅狐，紅狐驚叫了一聲，猝不及防跌倒了牀下。
它趕緊擡起腦袋，卻見方纔一塵不染的道士不知遭遇了什麼，頭髮凌亂地躺在了牀上，衣襟半散，目光深沉。
在他身上，是一隻散着頭髮，看不清面容的鬼妖。那鬼妖束縛着蘇卿文的身體，喉嚨間隱忍着口水吞嚥聲。
紅狐慫了慫鼻子，問到了熟悉的味道，與那夜客棧之中聞到的味道一模一樣，當即嚎叫了出來。
蘇卿文聽見了紅狐的叫聲，心中鬆了口氣，總算是引來了。他動了動被鬼妖束縛住的手腕，笑道：“上來就這麼兇猛的嗎？”
鬼妖笑了，發出了聲音，那聲音嬌媚柔軟，是個女子聲音：“蘇道長，好計謀。”
蘇道長？
蘇卿文笑了一下：“原來你也知道我是誰……那還不起來？”他蘇卿文還從來沒有被人這麼欺負過，壓下身下的滋味一點都不好受。
鬼妖也笑了起來：“那嬰孩的味道聞起來着實不錯……倒沒想到是蘇道長身上發出的。我就想着，今晚就換成蘇道長這麼樣？”
蘇卿文慢條斯理地整理了一下衣襟，擡眼看向身上那人……
鬼妖的面容被隱藏在一片黑霧之中，恍惚間，蘇卿文似乎看到，黑霧之中，有張紅脣向上挑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