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信寫得簡單，略略交代了幾句自己很好，重點放在了秦洛肖將在十天後再次攻打清修山的消息。
這次做好了準備，想來秦洛肖也沒有那麼容易打下清修山了。
這幾天，蘇卿文依舊沒有等來秦洛肖，他也不願意看到秦洛肖，在殿裏樂得自在。
偶爾有一兩隻鬼妖飄進來，給他遞來一些物什，說是秦洛肖吩咐送進來。蘇卿文將這些東西全都隨手丟在了角落，任他們落灰去。
倒是最後幾日，蘇卿文等來了雨。
他有些驚訝，見雨看着門口的鎖欲言而止，蘇卿文也沒有反應，只是笑笑，隔着一道門說道：“你怎麼有空過來了？”
雨壓低了聲音，神色嚴肅：“鬼將軍過幾日要去攻打清修山，趁着這個空隙，我可以將你帶出去。”
出去？
蘇卿文心神一動：“你爲什麼要這麼幫我？”
雨笑了笑：“也沒有什麼原因，我願意罷了。倒是你，可還是想呆在這裏？”
蘇卿文猶豫了一下：“不，還是將我帶出去吧。”
雨點了點頭：“既如此，你便在此處等我的消息就好。”說完，雨匆匆轉身走了。
蘇卿文瞧着從門縫處透進來的陽光，無聲笑了笑，不過片刻，他的笑容就隱了下去，似乎這笑只是淺淺地浮在表面。
蘇卿文日日盤算着日子，總算等到了鬼軍出征的這天。他忙轉身收拾了行李，耐心等着雨的到來。
可他沒能等來雨，卻等來了秦洛肖身負重傷，昏迷不醒，很快就會回來的消息。
聽到這則消息，蘇卿文神色懨懨，一是因爲出逃的計劃就此泡了水，二則，蘇卿文也不想承認，他還是放不下秦洛肖。
可他也不打算就此原諒秦洛肖，只能彆扭着生自己的氣，把自己關進了殿中，誰叫也不出來。
鬼軍行事的速度着實快，消息是上午傳進來的，秦洛肖也是下午擡進來的。還沒等蘇卿文收拾好情緒，那擡着秦洛肖擔架的鬼妖就敲響了蘇卿文的殿門。
蘇卿文皺眉躊躇了片刻，心一狠，推開了門。
他許久未見陽光，門外的光芒有些刺眼，晃了蘇卿文的眼睛，蘇卿文努力向擔架上看去，只看到觸目驚心的一灘血。
他猛地吸了一口氣，心尖顫顫地疼，忍不住脫口問道：“到底是怎麼回事？”
鬼妖怯生生回答道：“攻打清修山本是祕密行動，卻不知是誰走漏了消息，清修山那羣臭道士提前做好了準備。軍師身上的這個傷口，是被一個叫風雅的人打的。”
說完，鬼妖擡頭看了一眼蘇卿文，語氣謙卑：“軍師說了，他要到您這裏來，別的地方不去。我們只能叨擾蘇大人了。”
蘇卿文沒怎麼聽鬼妖的後半句話，他重點落在了前半句話。
風雅？
蘇卿文有些發愣，更多的是無力。
兩人已經碰見了，還打了一場，結果是秦洛肖受了如此重的傷……照此發展下去，秦洛肖領的一定是反派的便當。
蘇卿文摸了摸秦洛肖的臉，莫名嘆了一口氣：“先放進來吧。”
他跟着秦洛肖到了牀邊，鬼妖三五成羣鑽出了門去叫大夫，屋中只留下了蘇卿文和秦洛肖。
蘇卿文看着秦洛肖，這麼些天不見，秦洛肖消瘦得可怕，原先被他養出來的奶膘已經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瘦削的臉頰。他穿着白色的衣服，表情安寧柔和，只有眉頭微微蹙着，像極了蘇卿文所熟悉的秦洛肖。
到底是不是他呢？
蘇卿文盯着秦洛肖，忽然看見秦洛肖掀起了眼皮，蘇卿文心下一驚，條件反射地向後退了一步。
秦洛肖支吾了一聲，捂住了胸上的傷口，腦袋四處張望着，目光很快落在了蘇卿文身上。
蘇卿文屏住呼吸，靜靜地等待着秦洛肖接下來的話。
秦洛肖卻朝着蘇卿文笑了笑，聲音軟軟糯糯：“師尊……是我。”
秦洛肖臉色蒼白：“我還好，倒是他……拿了我的身體做了些什麼？我的傷口又是怎麼回事？”
蘇卿文面色一滯，事無鉅細與秦洛肖說了這幾天發生的事情，卻把秦洛肖對他所做的那些不軌之事隱去了。
秦洛肖聽着臉上青一陣白一陣，蘇卿文想着秦洛肖身上還有傷，就叫他不要多想，先養好傷再說。
秦洛肖咬着嘴脣，將嘴脣咬出了一些血色，笑着對蘇卿文搖搖頭：“我難得趁他受傷醒過來。他的術法修煉得比我精深，將我束縛在了他靈魂深處，尋常不會放我出來……我好容易纔出來一次，這傷不能好那麼快。”
蘇卿文輕聲呵斥秦洛肖：“不能拿自己的身體開玩笑，這身子終究是你的，可別落下什麼病根。”
秦洛肖眉頭輕揚：“師尊最擔心我，我果然最喜歡師尊了。”
撒嬌的話一處，蘇卿文愣住了。
他忽然想起那日，另一個秦洛肖瘋了一般把他壓到牆角，笑着對他說出的那句話：
“你徒弟對你有不軌之心……”
蘇卿文欲言又止，看向秦洛肖那張純真的笑臉。秦洛肖笑得燦爛，似乎沒覺得自己的話有什麼不對之處，只歪着頭看蘇卿文：“師尊的表情不對勁，我可是說錯什麼話了？”
蘇卿文頓了一下，搖了搖頭：“沒有。”很快，他轉了話題，“你打算對那個人怎麼辦？”
秦洛肖語氣輕鬆：“他與我本爲一體，我自有辦法。”
“本爲一體？”
秦洛肖點點頭：“他是從我的噩夢中出來的。”
蘇卿文想起了秦洛肖的那個噩夢，噩夢的內容不是別的，正是之前劇情全面崩壞的小說。他心震了一下。
從噩夢裏出來？
眼前這個秦洛肖是他從小養到大的秦洛肖，他根本不會接觸到原先這個崩壞的劇情。原先秦洛肖說他做噩夢時，蘇卿文就隱隱感覺到那裏怪怪的。
之前的那個秦洛肖的結局是什麼？被涌上山的道士發現，他自己死在了殿中。
也就是說，秦洛肖上一世不是被人殺掉的！怎麼死的，沒有知道。
他終於明白了。
蘇卿文心底大驚，他想到了一個可能：如果他沒猜錯，另一個秦洛肖，很有可能就是從之前崩壞劇情裏逃出來的秦洛肖！
他就是那個BUG！
秦洛肖看着蘇卿文的表情不對勁，關切道：“師尊可是身子不舒服？不若你躺到牀上來。”
蘇卿文擺了擺手。他雖然知道另一個秦洛肖從何處來，但讓他處理那個秦洛肖，卻是分外的棘手。
或許他現在受傷沉睡，就是一個好機會。
蘇卿文決定問問系統，於是擡頭看向秦洛肖：“你先好好養養身子，我有事出去一趟。”
秦洛肖點了頭，卻見蘇卿文被門口的鬼妖攔住，寸步難行。
蘇卿文轉了頭，略顯尷尬地說：“那個人禁了我的足，我不能出去。你先跟他們說一下，不要攔我。”
秦洛肖忙點頭，見鬼妖終於放蘇卿文出去，秦洛肖貪婪地看着蘇卿文的背影一點一點消失在自己眼前，這纔將門口的那個鬼妖叫到了自己身邊。
他低垂着頭，看着一旁瑟瑟發抖的鬼妖：“先與我說說，我之前是怎麼對待師尊的。若是讓我查出來，你有半句話不實，我就取了你項上東西點油燈去。我說到做到。”
鬼妖抖得更厲害了，倒豆子一般將秦洛肖這幾天做的事情全說出了出來。
秦洛肖臉上看不出表情，耐心聽鬼妖說完，瞥了一眼被嚇蒙的鬼妖，揮手讓他退了下去。
鬼妖走之前，還貼心地幫秦洛肖關上了房門。
秦洛肖獨坐在殿中，半句話沒說，拿起一把刀，狠狠衝着胸上的傷口劃去。
劇痛襲來，秦洛肖皺了眉，只低聲說道：“無論怎樣都好，不能讓他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