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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清晨。

    江澄只覺得這一覺是他這五年來睡得最踏實的一覺,這種極安心的感覺是七歲之前最熟悉的感覺。睡着的時候沒什麼感覺,可這次醉酒醒來的時候,就開始覺得哪哪都不對。最重要的第一感覺,沒有宿醉後遺症。

    綰綰離開的這五年,自從他和魏無羨學會喝酒之後,兩個人總會小酌一番。開心了喝酒,不開心了也買醉。但不論起因如何,每一次醒來,都是不舒服的,需要靈氣走上幾個周天才能消除不適感。可是這一次醒來,渾身上下舒爽無比,只覺得嘴脣有點疼。

    睜開眼睛,便看見那張和自己像了七成的臉,是綰綰。越長大和他越來越疏遠,越來越不像的綰綰。跪坐在腳踏上,頭枕在自己枕邊。即使動作極其彆扭難受,她睡的依舊很踏實,嘴角含着久違的笑,還像小時候一樣。

    江澄不由自主的想到了七歲之前。

    那時候,他們日夜相伴,同牀共枕。好的如同一個人一般,也不覺得這樣有什麼不對。綰綰自小就性子成熟,卻十分黏人。每次自己在蓮花塢裏調皮搗蛋,她都會陪着自己,誰也分不開兩人。便是後來啓蒙了,除了綰綰要修煉的時候,其餘時間也都粘在一起。

    嬰兒時期的事情都記不清了。但有記憶以來,還記得父母每一年都無數次的嘗試着將他們兩人分開。印象裏最深刻的一次分離,是五歲那年。父親帶着阿姐回眉山虞氏看望外祖母了,留下阿孃看着他倆。這下好了,能吸引阿孃戰火的父親不在,阿孃的整幅心思都放在拆散他們上面了。

    那天白日裏,阿孃帶着金珠銀珠只是在一旁盯着倆人玩,那眼神看的人直打哆嗦。不過也沒做什麼,還算是風平浪靜。到了晚上,不知爲何就覺得困頓,聞着屋裏不常點的香,江澄和綰綰兩個人就睡了過去,還是習慣性的抱在一起。

    江澄睡得正香呢,就感覺自己被抱了起來。大抵是小時候總有人想分開他們的原因,可能潛意識裏就缺乏安全感。兩個人睡覺向來是抱的挺緊的,像在母胎中一樣,好似容不下別人插足。可那天江澄渾身軟綿綿的,一點兒勁兒都沒有,他能感覺到自己離開的那一瞬間,綰綰內心的不安和掙扎,他努力想要抓緊她的手,想要向以往一樣抱緊她,可怎麼都做不到。懷裏沒有了綰綰,眉頭一皺就想醒來。只是意識昏昏沉沉的,聞着那甜膩的香味,怎麼都醒不來。

    那熟悉的懷抱帶着自己,好像去了另一間屋子,那裏沒有綰綰的味道,只有令人討厭的薰香味道。江澄覺得十分不習慣,可那屋子裏的薰香太惱人,他怎麼都醒不過來。他掙扎了好久,又好像只掙扎了一會兒,就感覺到綰綰的氣息出現在了自己旁邊。他聽到許多人在吵鬧,聽到那些阿孃驚怒的斥責聲,聽到紫電鞭子抽在地上的聲音,聽到金珠銀珠的勸慰聲……

    ‘完蛋了,看來阿孃這次又失敗了,這怒火有些高!’

    江澄想要醒來,可還是醒不來。又感覺到綰綰一如既往的抱緊了自己,便也回手抱緊了她。有了安全感,便沉沉睡去了。臨睡前,還感覺到手指摸到了粘膩溼潤的感覺,心裏有些好奇,意識卻疲憊的醒不來,又聽着那些吵鬧聲逐漸遠去了,就那麼睡了過去。

    迷濛中,感覺到那香味散了。不知過了多久,被熱醒了。這陌生的屋子還算眼熟,是阿孃之前給自己準備的。可看着懷裏的人,心尖都止不住顫動。她好像昏迷過去了,臉頰和脣角都是血漬,整個人燙的可怕。

    “綰綰,綰綰~”江澄擔憂的摸着她的臉,一遍遍的輕輕喊着她,“綰綰,醒醒好不好,綰綰,你幹嘛不吭聲”。

    可江綰吟只是緊緊的抱着他,一點反應都沒有。江澄有些生氣,江綰吟從來沒有這麼對過他,“你再不說話,我就不理你了。”

    “哥哥,不要,哥哥……”破碎短促的低語從江綰吟口中傳來,她的眉頭皺的緊緊的,滿臉都是可憐的哀求,眼角滲出了點點水珠,可她卻始終沒有醒來。

    江澄心裏怕極了,他想起身離開,想去叫阿孃來看看綰綰,可綰綰將他的胳膊抱的緊緊的,一步都不准他離開。江澄掙脫不開,又沒法放任不管,看着窗外還沒亮的天,只能哭着大喊,“阿孃,阿孃,你在哪裏,你快來看看綰綰啊!”

    江澄喊了許久許久,喊的嗓子都啞了,綰綰也沒有醒來的意思。這是他第一次遇到這種情況,心裏怕極了。半天都沒人過來,他慌張着,對着綰綰說了許多威脅的話。

    “江綰吟,你再不醒,我就不理你了。以後也不和你一起了。以後,我就和妃妃茉莉還有小愛玩,再也不和你一起玩了。你再不醒,我就藏起來,你永遠都找不到我了……”

    可惜,諸如此類威脅的話說了一大推,江綰吟始終沒有醒來。江澄心裏怕的不行,語氣也開始顫抖。

    “綰綰,你醒醒吧,只要你醒來。我以後都聽你的,我把什麼都給你,再也不惹你生氣了,永遠都不亂跑,一直跟你在一起好不好……”

    這是江澄很少說出的軟話。因爲有一次出去玩,那些男孩子說自己總跟個小丫頭片子在一起,沒出息。江澄心裏惱怒,雖然喜歡和綰綰在一起,和她一起也能玩那些男孩子的玩意兒。但因着自己的自尊心,那時不知怎麼了,就躲了綰綰許久。

    江澄記得她害怕不安的樣子,難過了許多,整個人都更不愛說話了。不過幾天,江澄就後悔了,又回來整日裏和綰綰待在一起。只是從那時起,她就更黏人了。江澄恍惚的明白,綰綰害怕和自己分開。

    果然,這樣一威脅,她又說話了,“哥哥,不走,不離開……”整個人都呈現出脆弱不安的感覺,可卻始終不醒。

    江澄實在沒有辦法了,只好接着哭嚎着大喊,“阿孃,金珠,銀珠,你們快來啊,快來看看綰綰……”

    虞紫鳶本也沒睡,剛纔燃了不傷身的安魂香,抱走了江澄。本以爲成功了,誰知江綰吟拼命的追過來了,那副樣子,執着的跟個小狼崽子似的。氣急之下,用紫電抽了她一鞭子。結果,整個人中了安魂香,意識都不太清晰了,還就是非咬牙跟江澄待在一起。她控制不住的生氣,被金珠他們勸着,心裏也怕這麼小的孩子被打出好歹來,就順着金珠銀珠的拉扯,回了臥室消消氣。

    待了一會兒,聽着那些勸慰,這火才消了一些。又想着小姑娘皮肉嬌嫩,別打出好歹來。這才帶着大夫又回來了,還沒到跟前就聽見江澄悽慘的哭喊聲。連忙衝進去以後只覺得自己的心都要碎了,聽着大夫有條不紊的指揮,看着她身上的傷,只覺得後怕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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