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微冷,妖怪山的一處大宅子裏,綠竹交錯着亂晃。

    白家的大家長們,此刻全都圍在大石桌旁邊,目光擔憂的盯着桌子。

    桌子中間,一隻圓滾滾的白色小奶貓,瞪着溼漉漉的眼睛,正跟他們對視。

    “漓漓。”

    最年長的老爺子,心疼的看着被圍在中間的小奶貓。

    小奶貓叫白漓,是他親孫子。如果不是形勢所迫,他是真不想把親孫子放下山。

    “我跟你爸爸已經把你的包袱收拾好了。”

    老爺子放柔了聲音,問道:“你還記不記得,你下山後要幹什麼嗎?”

    白漓歪着腦袋,脆生生回答:“要找未婚夫!”

    “下一步呢?”老爺子繼續問。

    白漓思索了下:“找到未婚夫,讓未婚夫幫我化形!”

    他都十七歲了,別的貓貓早都會化形了,只有他還維持着小奶貓的原形,不能化形成功。

    爺爺說,他幼時定了個娃娃親,有個未婚夫。只要找到未婚夫,他就能成功化形。

    “最後一步?”

    老爺子循循善誘,這最後一步,可關鍵了,他家乖孫不能忘。

    被長輩教了多日的小奶貓,板起圓乎乎的臉蛋,兇道:“化形成功,把未婚夫甩掉!”

    那個未婚夫,據爺爺他們說,小時候渣過自己。所以,這次下山的終極目標,就是要讓未婚夫也被他渣掉。

    他,要做一隻渣貓!

    “啪啪啪——”

    圍觀的長輩見他正確回答出來答案,立馬開始拍手鼓掌。

    “漓漓真棒,這次把所有步驟都給記清楚了。”

    白漓被長輩們誇的彎了彎眼睛。他記性很差,經常會忘掉很多東西,這次的下山三步行,大家都教了他好多天。

    他自己在房間裏也默寫了好幾遍。

    找未婚夫。

    化形。

    把未婚夫,渣掉!

    這三步他都記的牢牢的,還寫在了本子上,告誡自己不忘掉。

    長輩們再三叮囑了他,化形成功一定要回來,不要留戀山下的世界。

    可看着白漓舉着爪爪,連保證了好幾遍,長輩們還是捨不得。

    唉。

    妖怪山的山禁,每年只有一妖能下山,他們沒辦法陪着漓漓。

    “漓漓,你有幾個哥哥姐姐早些年都下了山,也不知道混的怎麼樣,你到山下後,記得找找他們,讓他們照顧你。”

    白漓茫然:“我要怎麼找哥哥姐姐們啊。”

    長輩們面面相覷,也有點爲難。

    白漓太弱了,他沒法感應到哥哥姐姐們的氣息。

    這一代幼崽中,白漓是最弱的一隻,出生時就險些夭折,長到快十八歲,連化形都做不到。

    十八歲是個門檻,如果白漓過了十八歲還沒法化形,他這輩子都只能做只小奶貓了。

    這也是爲什麼,長輩們再也沒法等下去,讓他隻身一貓,去下山尋找未婚夫。

    那個未婚夫,是神算子給白漓指定的,說是白漓的機緣。

    “有了。”

    白奶奶扭過頭,吩咐着底下的二女兒:“去後山放個信號,讓漓漓的那幾個哥姐們知道,這次下山的是漓漓。”

    由於年紀最小,生的又最可愛,白漓從小到大都是族裏人的心尖小寵貓。

    幾個下山的哥哥姐姐,在山裏的時候,更是都把白漓給寵上了天。

    爲了能多抱一下弟弟,幾個哥姐還經常爭到互毆。

    信號彈很快就被放了出去,這是妖怪山獨有的提醒方式,且下山的白家哥哥姐姐們都會看到。

    白奶奶親自給白漓繫好了小包袱,又親親他的腦袋瓜。

    “漓漓,如果真化不了形,沒關係,回山上來奶奶再想想辦法。”

    “別學你那些哥哥姐姐,下了山就不知道回家。”

    白漓仰着臉,在看到奶奶眼裏打轉的淚水後,踮着爪爪,給了奶奶一個安慰的親親。

    “我會回家的。”

    白漓認真的承諾道:“我還要給你們帶禮物回來!”

    站在山門處的長輩們,最後輪流抱了抱他們寵了十多年的小奶貓,竭力忍着不捨,將他放了出去。

    “漓漓還那麼小,他去了山下,會不會喫苦啊?”

    “他化不了形,只能背個小包袱,我還有好多東西想給他帶,也沒法帶。”

    “白霖是老大,他要是找不到漓漓,回到山上我剝了他的貓皮!”

    “沒錯!這幾個崽子要是敢讓咱們漓漓喫苦,看我不薅禿他們的毛。”

    長輩們你一言我一語,都將意見達成了一致。

    而揹着包袱下山的白漓,脖子上掛着地圖,正在憑着地圖找路。

    這一找,硬生生找了一星期。

    因爲沒出過遠門,所以某隻小奶貓的路癡屬性,愣是到這會兒才暴露出來。

    時間如梭,一晃又是月餘。

    妖怪山上沒了不會化形的圓滾滾小奶貓,a市裏,卻多了只灰撲撲的小髒貓。

    小髒貓正是白漓,此刻,白漓正一屁股坐在車輪底下,震驚看着自己喝水用的印花搪瓷碗被無情碾成搪瓷片。

    “我的碗。”

    回過神來的白漓,呆呆道:“最後一個了。”

    沒了這個,他以後喝水都要直接用嘴巴在水龍頭底下接着了。

    就在白漓呆住時,撞了他還碾平了他最後一隻碗的大車裏,響起了道老邁的聲音。

    “怎麼回事?!撞到什麼了?”

    “管家,好像,好像是隻貓崽。”

    開車的司機,聲音有些發顫:“他太小了,我是真沒看到。”

    “還愣着幹什麼,去看看那貓死了沒有?如果沒有,撿上來,待會送到醫院。”管家低怒道:“貓要是死了,你知道後果。”

    司機臉色發白,點點頭,下車去看貓。

    他車上,還躺着先生。

    先生這會兒情況不太好,正在趕去私人醫院那裏。如果這種節骨眼上,他開車再撞死只貓,那就太不詳了。

    迷信的管家肯定不會放過他。

    司機從車上下來的時候,腿肚子都發着抖,他戰戰兢兢走到車前,心裏不住的祈禱着——

    “別死啊!你可得給我撐住,我上有老下有小,養家餬口都是我,求你了,貓祖宗,你得好好的。”

    不知道是不是祈禱的太誠心,他蹲到車輪前一看,還真發現了只坐在車輪底下,看着沒什麼事的小貓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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