擱在以往,花雨琅肯定手指頭點在他額頭上,大罵他沒骨氣,慫包貨,可現在她卻鼓不起這個勇氣。因爲自己的放棄與退卻,現在連朋友都做不成了,有什麼資格要求別人幹什麼事?也不是自己的事,是他們公司的事,與自己不相干。
花雨琅扁扁嘴,想寬慰高帥不要太擔心,實在不行還有她呢。日本的車隊兩個頭子來了,他們的車隊肯定也要過來,小鬼子住在山莊裏,她可以想個法子讓陶子跟小鬼子搗蛋,比如說放個氣扎個胎什麼的。反正陶子這個保安閒着也是閒着,有事總比沒事做要好吧。
總之,她不喜歡高帥他們輸了比賽,讓小鬼子力拔頭籌。真要是讓鬼子拿了冠軍,不說高帥他們不舒服,就連她也會覺得憋屈。高帥扭過臉來,半張臉湮沒在光影裏,看不真切。
“噯,我、有、辦、法——”花雨琅迎着暮色亮光微微眯起,說的一字一頓的,很慢很慢。
高帥聽完,竟然呵呵笑起來,笑得有點沒心沒肺,笑得花雨琅又羞又惱:“喂,你到底什麼意思,姐可是爲你着想,你還笑我!再笑我可不理你了。”
他適可而止地停下笑,打心眼裏喜歡這丫頭片子。原來她可是根正苗紅的學生幹部,革命後代,搞這種下三濫的手段,她得鼓起多大的勇氣啊。
“我們都是炎黃子孫,又有幾十年的奇恥大辱,說國仇家恨都不爲過,同仇敵愾是沒錯。可是,使用這種見不得光的辦法,未免——”高帥略略停頓了下,忽然嘴角一抽,繼續說,“不過,我喜歡!”
心跟十五個吊桶打水——七上八下,聽他這麼說,花雨琅心才放下,挫了挫銀牙,恨不得咬他幾口。兩人慢慢往回走,高帥一邊想一邊說,花雨琅連連點頭,心說這小子比我想象的壞多了。
還沒進大廳,就聽有個小夥子正在拍桌子大聲吵鬧:“你是什麼態度?外國友人來了,你們非但不提供特殊服務,僱傭廚師來做日本料理,還哄擡物價,楞把普通房間說成是總統套房,你們的經營方式有問題,馬上給我整改!”
花雨琅一聽,頓時臉色大變,頭大如鬥,這鬼主意可是自己拿的,還特意叮囑過前臺服務員,不成想,不知道哪裏冒出個二鬼子。真要是舉報了,普通小事也會鬧成國際大事。
高帥一把拉住她,輕輕搖頭:“不用怕,看我的。”
跟着大踏步走進大廳,衝着拿手機打電話的男人就走過去。
那男人扶着吧檯,正揹着身子,打114查詢臺詢問工商局電話,被高帥撞在手臂上,話筒“啪”地摔在地上,頓時分成兩段。
那男人也一個趔趄,若不是扶着吧檯,就當場撞個狗喫屢,十二萬分惱怒地站直了大罵:“你眼睛……”看見跟變形金鋼般高大的高帥,後半句生生咽回到肚子裏,語氣弱了許多,“走路也不看清楚,就往我身上撞。”
高帥的臉冷得跟鐵塊一樣,擰了擰脖子,又掰的大手骨頭嘎吧嘎吧直響。定定地看着得那人,先聲奪人地問道:“你是幹嘛的?”
“我,”男人頓了下,說:“我是賽車組委會的,日本友人車隊組織者已經進了你們山莊,馬上他們大部隊要來,我就是來給他們查看場地的。你是?”
“我嗎?”高帥面無表情,嚴肅冷漠地說,“是一支車隊的領導,也住在這裏,沒有覺得這裏多貴,嫌貴了不住這裏就是,誰叫他們來的?”
那個男人的態度馬上溫和了,伸出一隻手去:“哦,我知道了,是興龍車隊的是嗎?你們來的那天,本來是我去接車的,臨時有事走了,也沒有把你們接到縣城,失之交臂,遺憾遺憾。”
男人問:“你們住在這裏怎麼樣?還習慣嗎?畢竟沒有縣城的條件好吧。”
“可比縣城好多了,青山綠水,白鷺橫飛,旅遊景點,物超所值。”高帥誇獎了一番,然後說,“我們都不嫌貴,日本不是經濟發達國家嗎?他們怎麼就嫌貴了呢?到中國的土地上來裝窮賣慘了是不是?”
“我們也是接到舉報來的——”
對方的話還沒有說完,高帥就將他打斷了:“你不就一個人嗎?怎麼用複數?”
眼前這位一米八的大個孔武有力,眼睛帶電,亮得嚇人,強大的氣場,讓組委會來的這個小個子男人經受不住,馬上分辨:“我們,我們組委會正在忙,我,我接的電話,說給他們安排的什麼總統套房,普通的一個山莊,哪來這麼高規格的房子?就先來了解了解情況……”
“你又不是物價局的,你又不是工商局的,你來了解情況而已,爲什麼就強加指責?”高帥其實才聽到花雨琅說,日本人才進駐了兩個,到底住的什麼房間也不知道,現在聽這麼一說,也覺得好笑,一個山莊,也不過是高級的農家樂,哪裏會有總統套房?但是,哪怕現在和花雨琅沒什麼瓜葛,端着人家的碗來,胳膊肘也要往裏拐。於是就說,“民營企業,也是明碼標價的,一個願打,一個願挨,在物價方面的管理,也不是你們的決定。”
儘管是一個車隊的領導人,說的話也有道理,自己只是組委會的普通工作人員,有些事能管,有的事他根本沒資格問,惹不起啊。男人在心念電轉之間,就想好了脫身之策,尷尬地擠出笑容,卑躬屈膝說:“那,那好,我只是組委會的一個普通成員,來調查一下情況,要有什麼處理?當然是有關部門來管,你忙你忙……我就不打擾了,我還有事。”
高帥並沒有輕易放走他的意思,身子一側,大山似地擋在面前,衝摔壞的話筒一努嘴:“弄壞東西要賠償。”
男人一愣怔,旋即乾笑笑:“這是必須的,我賠我賠。”
問了前臺服務員,隨後拿手機掃碼付款,這才朝外走去。他走到門口腳步慢下來,慢慢轉過身子,看着高帥問:“能不能問下——你們沒什麼困難,沒什麼問題嗎?如果先生需要幫忙,我隨時可以……”
“我有問題,小陳,還認得我嗎?”閃身出來的正是花雨琅。當時在外面聽到聲音,還不敢確定,後來一看模樣,馬上認出來了,正是組委會的小陳。那天接興龍車隊的時候,本來是由他帶隊的,可是,花雨琅想把這支隊伍帶到自己山莊,特別到組委會去找了老同學柯凱,有心半路截胡,他們內部做了工作,小陳也是同意的,所以臨時說有接待任務,爬起來跑了,這才讓花雨琅摩托車碰瓷,成功接待了興龍車隊。
所以,從這件事情也可以看得出來,這小陳還是自家人,怎麼現在胳膊往外拐了呢?雖然自己有錯,明明顯顯擡高了物價,真要彙報上去,搞得不好要罰款的。
小陳是認識花雨琅的,經常到他們那裏去的姑娘,是同時柯凱的意中人,組委會里個個都曉得,自己也是幫過忙的。今天這個事情,也是自己逞能,既然來了,不能不管的,纔不過問了幾句,先就來了個車隊隊長,被懟得沒話說,只說回去彙報。小辣椒又來了,他是早就見識過的,這丫頭就是個紅山椒,惹不起還躲不起嗎?馬上跟着就要往外面走,敷衍了一句:“花部長是嗎?也就幾天不見,風采更勝往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