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蓿和安淮這邊有條不紊的拍着《驕陽》,而另一組由幹警扮演的常務、燈光助理則在一旁悄悄的籌謀。

    戲拍完之後,段家巖撥出一批人讓安淮帶着去勘查地形,在她找的那處暸望塔提前佈局。

    走到小山上,安淮眺望着遠處被密林包圍着的南卡江,問段家巖:“段叔,暸望塔距離遠,留兩個線報在這裏就夠了,南卡江適合潛伏也是最先能得手的地方,不如多派些人提前埋伏,搶佔先機。”

    段家巖瞧了安淮幾眼,頗有些讚賞的說:“你一個小姑娘,倒是挺懂這些的。”

    “……小時候經常看一些兵書,也愛看一些打仗的戲。”安淮無法解釋自己的身份,只好順口胡謅了起來,所幸的是她自從跟了長公主,確實也看過不少兵書,她看着靜謐的南卡江,眉頭又皺了起來,“就是不知道羅承屹會不會走這一條路。”

    段家巖倒是十分肯定:“他只要是想從緬甸轉移貨物到境內,必然是要經過南卡江,你說的沒錯,我們要提前在南卡江埋伏搶佔先機。”

    第二天晚上十點多,夜幕低垂,靜謐的空氣微微壓在頭頂,悶熱悶熱的,又帶着潮溼的感覺。

    安淮和方蓿正在準備晚上的大夜戲,突然有小助理過來跟方蓿和導演說了幾句話。安淮就眼見着那些喬裝的公安幹警火速搬着影視器材悄悄朝南卡江那邊走去。

    “大家收拾收拾,咱們臨時轉場。”導演在片場內吩咐道。

    安淮一邊收拾一邊問方蓿:“那邊來消息了?”

    方蓿點點頭:“對,爲了萬無一失,咱們劇組也要跟去掩人耳目。”

    安淮心下一愣,那邊有消息了,是不是今晚上就能見到蕭雲臻。蕭雲臻如果跟着羅承屹來的話會不會有危險?段叔和羅承屹會交火嗎?南卡江邊的樹一棵棵比人還高,他們會不會夜深看不清誤傷了蕭雲臻。

    方蓿半天沒等到安淮的應話,一轉頭就瞧見她正眉頭緊縮,便問道:“臨時換場,你還行嗎?”

    聽到耳邊方蓿的問話,安淮纔回過神來,反應了一會才道:“嗯沒事兒,詞兒我都背熟了。”

    “挺不錯的。”方蓿笑了笑,走在她身邊安撫道,“這兩天拍攝下來,你表現的很不錯。人物表現的很立體,情緒逐層鋪開很有層次,你給盛矯設計的踢石子的小動作,也很不錯,很貼人物。”

    難得受到誇獎,安淮臉上有些不好意思了,抿了抿嘴:“這些都是蕭雲臻教我的。”

    方蓿說道:“她是個好的,你也不差。”

    《驕陽》轉場拍的這一場戲,頗有些難度,對方蓿對安淮來說都是。這一場戲是盛矯在追蹤中終於發現了蛛絲馬跡,可她並沒有未這些線索而感到開心,因爲這些全都指向一個人,她身邊的娜朵。

    就在她心下懷疑,不知道該怎麼進行下一步的時候,卻意外的撞見了娜朵殺人。

    也許不是意外,是娜朵故意讓她看見的。

    鏡頭裏的方蓿簡直和屏幕外的她判若兩人,明明嘴角上掛着的還是溫溫柔的笑容,但是看向不遠處愣在樹幹旁邊的盛矯的眼神,卻是寒津津的,就像是從泥地裏鑽出來的血蛭蟲,黏糊糊的扒在她身上,妄圖吸她的血。

    這一場戲其實很難拍,角色的反轉,情緒的急轉和碰撞,還有不短的一段打戲。導演早就想好了用這場重頭戲來配合警方,結束之後,這一段還要重拍的。

    沒想到戲進行的意外的順利,方蓿衝她看過來的那一個眼神,安淮接住了。

    她站在樹幹旁邊,盯着正在解剖的娜朵,看她沾着滿手的血腥朝她望過來,瞳孔微縮,面上不顯山不露水,一點也不爲所動,似乎是見慣了這樣的場面。

    然而樹幹背後深深的指痕,暴露了她這一瞬間恐慌且不安的心。

    盛矯略帶着探索的朝娜朵走過去,臉上帶着饒有興趣的表情看着娜朵,輕輕喚她一聲:“娜朵姐。”

    她儘量剋制了自己的顫抖的聲音,讓自己在娜朵面前表現的更自然。

    娜朵笑了笑:“小太陽,你不怕嗎?”

    盛矯的矯並非是驕陽似火的驕,可是當第一次盛矯向娜朵介紹她的名字時,娜朵就叫她“小太陽。”

    盛矯擡起手指在屍體上捻了一把,手指上沾染了尚未乾涸的血液,指尖一搓,臉上卻是無辜的表情,好像這是再正常再自然不過的事情了。

    她偏頭瞧着娜朵:“爲什麼要怕?”

    娜朵愣怔了一秒,看着她的眼神在肆無忌憚的打量着她,可盛矯的表情上沒有絲毫的紕漏,天真無辜,就像是她的小妹妹一樣,懵懂無知在問姐姐十萬個爲什麼。

    她心下一動,竟拽過盛矯的手指,放在自己的衣袖間使勁擦了擦。

    “都是髒東西,小孩子不要碰。”娜朵幫她擦乾淨手指頭上的血,一邊不動聲色的觀察她的表情。

    在幫她擦手指的時候,盛矯的心還是狠狠的顫了一下,面上還是她溫柔知心的大姐姐,曾經臥榻相談甚歡,沒有想到竟是一個殺人魔。她一個小小的幹警,只爲了追查失蹤人口,誰料這裏頭竟藏着這樣一樁大案。

    盛矯很聰明,她看的出娜朵的試探,也看的出她的防備,所以求助必須得在娜朵掉以輕心的時候。

    她狀似無意的打量着四周的環境,一邊以一種放鬆的姿態,坐在地上,雙手撐在後背,仰頭看着天上的月亮,即便是腳尖已經伸到了血泊裏也好像並沒有影響到她。

    “娜朵姐,你看,山頂上的月亮好圓。”

    娜朵看了她良久,沒看出什麼來,最後竟也學着盛矯的樣子,手掌撐地仰頭看着天上的月亮。

    “你喜歡月亮?小太陽不應該喜歡太陽嗎?”娜朵問,語氣裏帶着些陰陽怪氣。

    盛矯笑了笑:“小太陽是你取的,我那是矯正錯誤的矯。”

    娜朵嘴角下撇,輕輕扯了扯,像是聽到了什麼笑話再也忍不住似的,又笑了起來:“矯正什麼錯誤啊,還不如小太陽好聽,張揚耀眼。小太陽,改個名字吧。”

    不遠處的叢林有隱隱約約的人在竄動,盛矯耳朵一動聽了個真切。手指迅速解開衣襬,拽出一直綁在身上的手銬,迅速拷在了娜朵的手腕上。

    娜朵反應更快,瞬間就掙脫開來,盛矯只扣住了她一隻手腕。

    “你報警了?”娜朵低頭看了眼掛在自己手腕上的半隻手銬,面目有些猙獰了起來。

    早在盛矯站在樹幹旁邊看着娜朵的時候,她就悄悄的撥動手錶,以京城公幹幹警警號783的名義向當地公安發出了求助信號。

    幾個人迅速從叢林裏鑽了出來。娜朵見狀,飛快的朝密林深處逃竄。

    盛矯趕緊追了過去,手指一扯,扯住手銬,用力往回一拽,娜朵被她拽到在地上,背部在地上跐溜了一米多。

    眼看盛矯就要衝上來,娜朵雙腿彈起,一隻踹向盛矯的腹部,趁她倒地,利索翻身,欺身而上。

    盛矯也不是好惹得,雙手大鉗子似的緊緊按住娜朵的肩膀,雙腿從她腰部反剪,彈起的同時用力一扭。

    頃刻間,兩人就掉了個個。

    夜更深了,黑黑的天幕上掛着一輪透亮的圓月,飽滿的形狀投在寂靜的江面上,然後又被行駛過來的船隻給衝散。

    羅承屹站在船上,遠遠的瞧過去,便看見密林那邊吊起來明明滅滅的燈光。他眉頭一皺,叫來助理。

    “上無人機,探一探那邊什麼情況。”

    “好的。”

    沒一會兒無人機的反饋就來了。

    助理拿着視頻報告說:“是有一個劇組在那裏拍戲,一切正常。”

    “拍戲?”羅承屹眼睛一眯,“把蕭雲臻帶出來。”

    蕭雲臻暈船,一張臉來來回回被折騰的煞白,被帶出來看着羅承屹那一張臉,她更想吐了。

    “叫我.幹什麼?”

    羅承屹從助理那拿過監視視頻給她看,問道:“你知道這邊是哪個劇組在拍戲嗎?”

    蕭雲臻眉頭挑了挑,沒好氣的說:“手機被你搜走,我都跟外界斷聯了,上哪知道什麼劇組開機。”

    羅承屹沒理會她的控訴,指尖在屏幕劃拉,畫面被放大,再次遞到蕭雲臻面前。

    “別廢話好好認認。”

    蕭雲臻一把揮開:“認什麼認,烏漆麻黑啥也看不清楚。”

    她的態度一下子惹惱了羅承屹,他抓住蕭雲臻揮過來的手腕,“趁你現在還有用,好好跟我說話,過了今晚,蕭家你還回不回的去,可就看我心情了。”

    “你什麼意思?”蕭雲臻怒目瞪着他。

    羅承屹笑了笑:“在邊界河上,出事兒那是再正常不過了,更何況南卡江水深,怎麼掉下去,屍體撈不撈的着,有沒有人知道,恐怕……都不好說吧。”

    “你……!”

    “快看。”

    羅承屹又把視頻遞到她眼前,蕭雲臻深吸一口氣,朝屏幕看了過去。說實話看不真切,但是在密林前打鬥糾纏在一起的身影,有一個是蕭雲臻再熟悉不過的了。

    她的招式,她打鬥時的身形,哪怕遠遠的瞧見,蕭雲臻也能一眼就認出來,是她的淮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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