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富士山之雪 >第九章 纖弱麋鹿有誰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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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解耀先手中拎着陸學良給他抓的藥,擰擰搭搭的走出了“回春堂”中藥鋪。陸學良給解耀先診完脈之後,說他肝鬱氣滯,易怒,不利於地下工作,需要喫幾副中藥調理。陸學良還說他屬於“肝鬱氣滯型痞滿”,並搖頭晃腦的說道:“病因情志失和,氣機乖亂,憂思太過則傷脾,惱怒太過則傷肝,肝脾氣機鬱滯,影響胃脘和降,升降失常,引發痞滿。……”

    解耀先並非不相信陸學良的話,只是覺得陸學良說的血絲呼喇的有點小題大做。憑自己強大的心理和毅力,只要在生活和對敵鬥爭的工作中處處小心就萬事大吉了,何必喝那苦藥湯子?解耀先惦記的是系在棉袍裏面的懷中,陸學良給他製作的兩個“山魈”的面具。他還沒出“回春堂”的門,就有了取出來戴到臉上的衝動。可是,大晌午頭兒的大街上人來人往,戴着“山魈”的面具,再嚇死幾口子,他豈不是要沾包兒?非喫官司不可。

    解耀先把中藥掛在車把上,打開鎖車子的鐵鏈子,推着自行車,擡腿上了自行車。就在這一剎那,他猛然想起,既然已經到了正陽三道街,爲什麼不去看一眼“七仙女”中的老大“f2”馮芳家原來是個啥樣子?解耀先身隨意行,自行車把向左一擰,就拐進了正陽三道街。解耀先一擡頭,就看到了“新記獨一處飯店”的招牌。提起哈爾濱傅家店的“新記獨一處飯店”,可能沒幾個人知道,可要是說起道外的“三八飯店”,老哈爾濱人都記憶猶新。

    “新記獨一處飯店”一九四五年改名“德發園飯店”,一九五八年公私合營時,最初只有十名女職工,號稱“十姐妹”辦飯店,並取名“三八飯店”。一九五九年十二月二十四日,周總理親臨“三八飯店”視察。周總理滿意地品嚐了機器包的餃子和幾樣東北家常菜之後,鼓勵“三八飯店”女職工們說:“服務事業是祟高的事業,是很光榮的,要好好爲人民服務。”

    解耀先真想跳下自行車來,去看一看“三八飯店”四十年前的前身“新記獨一處飯店”裏邊到底是什麼樣。現在正是喫午飯的時候,解耀先都聞到了炒菜的香味。可惜“新記獨一處飯店”名氣雖大,卻仍然是門可羅雀,可見生意不怎麼樣。解耀先本來熊了“白狐”毛大明十塊“袁大頭”,可他一激動,把十塊“袁大頭”孝敬給周老太太了。解耀先現在身上只有一塊多錢的“綿羊票子”,屬於囊中羞澀那夥兒的,怎麼好意思進飯店呢?

    解耀先吞了兩口口水,不敢扭頭去看站在“新記獨一處飯店”門前攬客的店小二,騎着自行車越過了“新記獨一處飯店”的大門。正陽三道街呲溜呲溜滑,解耀先艱難的騎着自行車。就要到“f2”家的大院門前了,解耀先努力回憶着“f2”家的大院四十年後是個什麼樣。

    哈爾濱老道外典型的大院就是“圈樓”。顧名思義,就是四周一圈樓,圈起一個院子,樓梯是“吱嘎”作響的木樓梯,曾經一家的空間後來被分成若干戶,每戶人家又紛紛在院子和走廊裏圈起自己的地盤,搭起形狀千奇百怪的臨時建築,而且從來是隻見增加不見減少。經年累月,讓人不禁大爲感佩人們“在夾縫中生存”的能力。這些棚舍又分明展示着爭取空間、將日子過得更好的強烈慾望。說老道外的中華巴洛克建築“表裏不一”,是因爲華麗的表面背後,幾乎無一例外地採用純中式的四方院落,老道外人將這四方院落叫做“圈樓”。如果形象地說,把福建“土樓”捏成正方形,就很像老道外的“圈樓”。人字形的木樓梯貫通二樓、三樓乃至四樓。四面皆有人家,以木欄杆作爲欄杆,看起來很像電影《功夫》裏的那個大院子。

    過去左側的大門洞,再有三十多米就要到“f2”家的大院門前了,解耀先忽然發現大院門前,有三個十歲左右的小女孩兒在跳“猴皮筋兒”。其中,一個穿黑棉襖和另一個穿大紅花棉襖,梳着大辮子的女孩兒拉着約三至四米長的皮筋,邊扯着“猴皮筋兒”,邊用稚嫩的童聲念着兒歌:“小皮球,架腳踢,馬蓮開花二十一。二五六,二五七,二八二九三十一。三五六,三五七,三八三九四十一。四五六,四五七,四八四九五十一。五五六,五五七,五八五九六十一。六五六,六五七,六八六九七十一。七五六,七五七,七八七九八十一……”

    另一個身穿藏青色棉襖的小女孩兒小臉兒通紅,正在起勁兒的跳着。只見小女孩兒挑、勾、踩、跨、擺、碰、繞、掏、壓、踢等許多腿部的基本動作十分嫺熟,再將這些基本動作排列變換、穿插組合,又形成了許多種讓人眼花繚亂的精彩花樣。顯然,這個小女孩兒是個跳“猴皮筋兒”的“大王”。跳“猴皮筋兒”那可是小女孩兒最喜愛的遊戲之一。“猴皮筋兒”是用橡膠製成的有彈性的細繩,跳“猴皮筋”分爲“單人跳”和“集體跳”兩種。“單人跳”由兩個小女孩兒扯着“猴皮筋兒”,一個小女孩兒在“猴皮筋兒”的當腰,按規定動作來回踏跳,完成規定動作的就算贏了。中途跳錯動作或沒鉤好“猴皮筋兒”,就換另一人跳。

    “集體跳”就複雜了,需要將好幾條“猴皮筋兒”拉成各種圖案。像什麼三角形、四方形、五角形、多邊形、菱形、斜線形、人字形、八字形、波浪形、扇面形等,大家一起跳。

    解耀先一走神兒,自行車的後軲轆壓在一個冰棱上,自行車“呲溜”一擰腚,差點摔倒。解耀先慌忙伸開兩腿支撐在雪地上,這纔沒有摔倒,出個大洋相。可還是出了一身冷汗。解耀先童心大盛,居然忘了該喫午飯了,乾脆把自行車推進大門洞裏邊鎖好,他要好好欣賞欣賞小女孩兒們跳“猴皮筋兒”遊戲的表演。忽然,他感覺自行車車把上掛着的中藥味十分濃烈,嗆得他只想捂鼻子。解耀先乾脆從車把上摘下中藥,順手扔到一家煤柈棚子的頂上。

    解耀先溜達到大門洞外,靠在大門上繼續觀看小女孩兒們跳“猴皮筋兒”。忽然,解耀先感覺面對着他那個扯着“猴皮筋兒”的小女孩兒居然有幾分“f2”的模樣,難道這個跳“猴皮筋兒”的小女孩兒是“f2”的媽媽?算起來,“f2”的媽媽應該和這些跳“猴皮筋兒”小女孩兒的年齡差不多。不會這麼巧吧?自己竟然遇到了童年時期的“f2”的媽媽。如果真的是“f2”的媽媽,她是不可能知道天妒紅顏,四十年後,她的女兒會慘死在殺人惡魔楊玉斌和張樹祥手裏,還搭上了“七仙女”中六妹“想接吻”項潔雯的一條小命。

    “呸!呸!呸!……喪氣!……想這些用不着的幹啥?……”解耀先努力打消這種讓他深感痛苦的回憶。可是,他的腦海中又出現了他去呼蘭農村,給結義四哥“老高麗”宋永智媽媽過七十大壽的時候,在“老高麗”的家中見到小女孩兒們玩兒“歘嘎啦哈”遊戲的情景。

    解耀先……不!應該說是解耀先的前身戰智湛剛進“老高麗”的家門,忽然,他被西屋稚嫩的小女孩兒聲音所吸引:“捂一花,亮一花,不夠十個給人家。……”

    戰智湛扭頭望去,只見三個小女孩兒坐在炕上,正在玩兒一種他從未見過的遊戲。戰智湛好奇地走到門前,只見一個梳着兩條小辮兒的女孩兒,邊唸唸有詞的向空中拋出口袋,邊眼盯着口袋,手卻去翻動炕上的長方形的骨頭。戰智湛看了不到一分鐘,基本上明白了女孩兒們所玩兒遊戲的規則。拋口袋的女孩兒要念一句接一次口袋,動作要和節拍,翻錯了長方形骨頭就輸了。強烈的的好奇心讓戰智湛忍不住問幾個小女孩兒:“小妹妹,你們玩兒的這是啥遊戲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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