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不願留下
“秦珩”這兩個字，對生長在江南大地的每一個人而言，都不陌生。
七年前王朝覆滅時，九歲的小皇帝秦琝被蠻族人投入水中活活溺死，秦氏衆人不堪此辱，紛紛投湖殉難。
只有十三歲的秦珩站在太湖邊，面向宗族裏的所有準備殉難的長輩，說了一聲：“我不想死。”
而後他歸隱到了千秋山，揹負着世人的罵名苟活於世。
便是他才名冠絕詩書畫印，世人給他的評價中，也總會扣上“懦弱”“失節”的標籤。
江佩離看着兩個字，一時只覺莫大的諷刺。
急急追來的秦珩站在門口，看到地上展開的畫卷，看到蹲在地上的江佩離，便知道她已經知曉他是誰了。
“阿離……”
江佩離笑着站起身，眼裏一絲溫度都沒有的：“沒什麼好說的了。”
她揚着下巴，步伐堅定而決然地朝秦珩走去，連看都不看他一眼的擦身而過，一句話也未說。
正是午時，山間陰雲密佈，小雨淅淅瀝瀝地下起來。
江佩離憑藉記憶穿過思遠堂前的竹林，花了小半個時辰才找到出口。
不知是不是走錯了路，她到了一處並沒有印象的陡坡。
下雨山路溼滑，江佩離一個不小心，就摔了下去，滿身泥濘，狼狽不堪。
默默跟在後面的秦珩下意識要上前，又在看到姑娘倔強站起的身影之後頓了腳步。
江佩離知道秦珩在她身後。
她沒有回頭，只是站起來，用乾淨的衣角擦去臉上的泥印，冷淡問：“你還有什麼想說的？”
“如果我說不願意，你是不是就不會跟着我了？”
“阿離。”
秦珩啞聲喊了句，“我不是刻意要騙你，我……”
他有些手足無措地站在原地，想解釋又不知從何說起。
他嘴笨啊。
不管是上一世還是這一世，只要是在阿離面前，他就會像個牙牙學語的稚子一樣，總是急切卻表達不出他內心所想。
“你解釋不了，那我問你。”
江佩離轉過身，隔着層層水汽和秦珩對視。
她盯着他，一字一句問：“程運弗當時綁了阿渙，讓我拿你去換他。這件事，你知不知情？”
秦珩手指一顫。
“你知道，對不對？”
江佩離冷笑了兩聲，“所以，你不敢告訴我你就是秦珩，哪怕我弟弟現在無事，你也怕有一天我會出賣你。”
“秦珩，如果真的是這樣，”江佩離譏諷一笑，“那你還跟我談什麼前世今生？”
“不是這樣的！”
秦珩否認出聲，急向前兩步，江佩離卻連連後退。
“我不告訴你，一是因爲現在的局勢，我怕給你帶來麻煩，二是……”
秦珩剋制着情緒，盡力讓自己的聲音平穩下來，“我在山上避世多年，怕你會看不起這樣的我，不願意留下。”
畢竟現在的阿離，還不是三年後的阿離。
不是那個明明心底裏看不起他，卻會爲了蕭年而刻意接近他的阿離。